一
巴豆在被轰出知更鸟的心念堡垒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多少条刀伤,他就更没有发现,当他在空中翻滚的时候,那些血线像水一样在空气中蒸发掉了。
当他落在宽敞的市中心马路上,当他站稳脚跟,当他抬起头,这栋甲级写字楼依然英姿挺拔的耸立在他的面前。
“艹。”
他似乎马上意识到了,要想知道这个‘知更鸟’的名字,他需要去翻那生死薄,需要去找那勾魂的无常。
但是,别想找他的那两个兄弟,那两个家伙在工作层面还是拥有极强的责任心的,还是很讲究原则的,毕竟他们可是端了几千年铁饭碗的人。
他脸上的神经一阵抽搐,转头寻找乌鸦鸣星的身影。
即使是在白天,鸣星依然把自己潜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更别说在这个市中心了。
巴豆的脸庞慢慢沉寂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意念深潜,没有发现乌鸦的踪迹,他的灵魂深处也没有沟通的声音。
他知道,他被禁锢了很多来之于蛇精的能力,但是,他的视线穿过街道,穿过楼群,沿着他熟悉的路线一直来到了他家楼下。
他的视线朝楼上看去,家中风平浪静。
这就好,看来刚才的爆炸真得只是虚惊一场。
另一方面也说明,要想闯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还要在他的心境中杀他,那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他真得不是神明,暂时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法。
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太阳。
阳光是真的,太阳却是假的,这就是阴阳界跟人间的区别。在这里,眼睛看到的都是虚像,而人间是有温度的,他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他只能感受到寒冷。
明亮的的大街上刮起一道寒风,巴豆转头望向芙蓉大道的远方,在两旁芙蓉树的守护下,仿佛有一片寒潮正沿着马路向这边侵袭而来。
然后,是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警车便出现在了巴豆的视线里。
那辆警车跟人间的一模一样,是一辆大众捷达轿车,东北特产,人称乡间小流氓。
警车一脚刹车停在了马路边,然后,从车里下来了一个警察。
他的身高有一米八,穿着一身飒爽的警服,扎着牛皮武装带,头上戴着一顶大盖帽,看不到眼睛,巴豆只看到他刚毅的脸庞和紧闭的嘴唇。
他看上去非常的英武,神俊,特别是他掏枪的动作。
这个警察二话不说,直接朝巴豆开枪。
巴豆的本能反应当然是躲避子弹,但是他忽然发现那颗袭击向自己的子弹速度很慢,特别是在冲出枪口的那一刻,缓缓旋转。
他看到那颗子弹顶着像船桨划水一样的波纹,朝着他的眉心而来。
他完全能够看清楚那颗子弹的样子,所以,他多看了一秒,甚至让那颗子弹贴着自己的睫毛飞过。
扎着武装带的警察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个警察一边走,一边朝他开枪,一连串的子弹排着队朝他射来。
他扭动着脖子,一连避让过去三发子弹的袭击。
然后,他猛地飞身而起,跳上左前方的一辆轿车的车顶。
他根本无法判断这些子弹的杀伤力,当然就不会去轻易尝试接住它们。
那个警察终于抬起了头,阴冷的目光像子弹一样朝他射来,直扎人心。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巴豆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他根本不认识他。
警察抬起枪口,对准了跳跃向半空的巴豆,继续射击。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了。
巴豆一个前空翻,跳上了另一辆汽车的车顶,继续跳向空中。
警察放下手臂,两步冲了过来,第三步高高跃起,在空中来了一个凶狠的侧踹,一脚踹向巴豆的腹部。
这一脚侧踹大有空手道大师的风采,伶俐,凶狠,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姿势极其漂亮。
巴豆在没有学习武术之前,对拥有这样身手的人非常崇拜,即使他后来也学会了那些腿法,依旧还是非常欣赏那些华丽的招式。
在半空中的巴豆并没有避让,他也很想知道对方这一脚的威力,然后,势大力沉的一脚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的身体在重击下弯成一只大虾,轰得一声,远远地砸在了甲级写字楼的墙体上。
怎么说呢,很狼狈,直到从墙面跌落,他才稳住重心。
巴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冷的问道,“你也是一只知更鸟?”
警察微微抬起头,依旧阴冷的目光平视而来。
他笑了笑,笑得极其残酷。
很明显,这个警察跟大厦里的那些人不一样,是个灵体。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杀气,即使那两个无头鬼都没有这样的杀气。
只要是个可以打死的人就行。
巴豆取出了他的金杵。
面对这样的人,他的宗旨是什么来着:无法交流的人全都一棒打死。
那个警察继续露出残酷的笑容,抬枪扫射。
他的枪只是一把手枪,却有打不完的子弹,那子弹一颗接着一颗,奔着巴豆汹汹而去。
巴豆拎起金杵,“啪啪啪”,一挥之下,将那些子弹全部打飞。
然而,后面的子弹像机关枪一样排山倒海,一线又一面向巴豆覆盖而来。
他扣动扳机之快,射击之精准都是出类拔萃的。
活着的时候绝对是个人物。
巴豆前突右进,手中金杵横扫斜挑,也是挥舞的密不透风,凡是他射来的子弹全部被他击飞。
而他在不停地防御中也在不断地朝那个警察靠近,眼睛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像几个世纪没有见到面的仇人,分外眼红。
不过,一个热武器,一个冷兵器,在这阴间相遇,谁能够想到?
“我今天就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执律人。”
巴豆突然勇猛前冲,手中金杵颤动嗡鸣,幻化出一片虚影,而在那片虚影之中,所有飞来的子弹却像落在盘子上的沙豆一样弹跳而去,跌落虚空不见。
警察都配有单警装备,他就伸手于身后取出了一把警棍。
他手腕一抖,手中警棍抽出一米。
“艹,一个死鬼竟然敢如此嚣张,让你尝尝我的催魂棍法。”
巴豆一棍砸向他的脑门,然而,那个警察身体之敏捷也非同小可。
他像一只陀螺一样,旋转两周,贴着巴豆的金杵欺身而进,猛然间,他手中短棍携带着一股诡异的毁灭气息朝着巴豆扑面而来。
巴豆左手用力一拉,右肘横向而出,手中金杵头变尾,尾变头,横推而出。
“啪”地一声。
那个警察的警棍直接敲在了金杵上,接着反向的力量,他双脚脱离地面,双腿在空中来了一个大大的横叉,越过巴豆手中的金杵,向后退去。
他的身体落地之后在地面急退五步,身体旋转一周,作蹲马式,看向巴豆。
他的帽檐依然压得很低,露出一双刚毅的眼睛。
艹。
看到这身警服,再盯着这双充满正义一样的眼睛,巴豆觉得此时,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罪犯。
这到底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