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乱世之中寻找志同道合的人并寻求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无异于痴人说梦,因为他傅丞翊的名号在这天下并不响亮,几乎可以说除去寥寥友人外无人认得。如此一来,便是傅丞翊那对太平盛世的描述如何瑰丽,在旁人那里听来都是信口胡诌而已。况且他这个年纪也无法取信于人,毕竟对抗五族那性命可是朝夕不保,没人愿意跟一个毛头小子绑定。
思来想去,傅丞翊随即有些泄气。
西荒也好,北荆也罢,傅丞翊在其中仅是游说斡旋没名没姓的小角色而已,现如今自己又从陆畔那里得知母亲与西荒皇室并非血亲,那西荒压根没理由在危难时拉自己一把。至于西荒二皇子李景修所谓的只要傅丞翊按照其要求找到纵八荒并成功说服其助战北荆联军,那便告知李美禾往事,现如今看来也全没这个必要了。
一来他们并不知那传说中的巅峰境强者纵八荒便是越王陆畔,其自是不会再助瓜分越国的兵、道家一脉让这世间陷入水火。二来则是李美禾之事傅丞翊已然自陆畔和毋柳懿口中知晓了不少。
原路返回崖达城主堡时,傅丞翊踩着地上积雪,脑袋里在飞速思考。待抬头看到那城堡大门时,傅丞翊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四族各自将境内的修行门派尽数拉拢,且随时有待景阳开战后举兵相迎的打算,那这人间浩劫自是不能避免。但却是有一组织被傅丞翊想了起来。
永安堂。
初次听到永安堂还是在临平客栈,那晚突然造访的谢秋口中。
虽然不知那永安堂堂主究竟是何人,堂中又分别有哪些英雄好汉,但其看不惯孙家作风应是实打实的。否则谢秋也不会言那永安堂在景阳暗中行围杀愿为景阳朝廷效犬马之劳的门派。
傅丞翊顿时生出或许可以加入永安堂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他便又皱眉思索起来。永安堂围杀与景阳朝廷为伍的门派或许确有其事,但其目的究竟为何却并不可知。若是其此番以战止战,靠折损景阳实力而令其不能与其他三族开战还好,可若是其乃另外三族派出的杀手亦或是大境界者,傅丞翊若是加入那便是助纣为虐了。
“想来还是需先找人牵上线,探探这永安堂的虚实和底下面目。”
确定接下来的步子后,傅丞翊顾自点头,在门前兵士的让路下只身进入了崖达城主堡中。
来到那庭院之中,傅丞翊举目望去,见房门皆是紧闭,无一人走动。想着许是昨夜众人悉数饮酒,此番还在梦中便打算转身走向自己的客房好生休憩,待众人醒后再说明其想法。
可就在他来到门前站定,双手刚碰到那门环之时,自其身后忽响起一道破空声。
傅丞翊面色一凛,他迅即转身随后一掌对出。
磅礴的掌风将那巨大的雪团阻滞在半空,傅丞翊稍一将手掌前推,那雪团便尽数崩散细簌落于当院。眯眼打量起四周时,傅丞翊惊见院中用以摆设的巨石缓缓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有宋辞背手而降。
未待傅丞翊反应过来,宋辞衣袖挥舞的当下那些巨石纷纷调转身姿齐齐朝傅丞翊砸了过去。许是看出宋辞此番乃是试探 ,傅丞翊也未打算有所遮掩,他直接手拉门前柱绕飞一周,将砸来的几块巨石躲去后径直朝宋辞攻了过去。
看着抬掌攻来的傅丞翊,宋辞神闲气定,面色如常。他并未躲避,而是运气后直接一掌与其对上。
两掌相接,那停滞在半空的巨石直接被外泄的罡风悉数绞碎,如同石子雨般哗啦啦平铺在地上。这一掌两人都未曾有所收敛,所以转圈的房门统统被那罡风直接掀飞重重砸向屋中央。
“乖乖!”
“敌袭!”
一声声叫喝分别从门外和房内响起,顿时便有乌泱泱城卫军涌入院内。而那些主客房中,张阮风、万群和瑶光也是迅即跑出。
当众人看到此前如此大的动静乃是院中两人搞出后,皆是面面相觑,不知缘故。
宋辞和傅丞翊四目相对,两人极有默契同时收掌后各自后撤几步站定。
“小友确有真本事。”
面对宋辞的由衷赞赏,傅丞翊谦虚抱拳道:“宋城主内力强劲,亦是一等一的高手!”
摆手示意那些城卫军散去,宋辞背手来到傅丞翊跟前:“昨夜小友去了哪里?”
傅丞翊并未隐瞒,他笑着回道:“自崖达城内转了转。”
宋辞点点头,他唤着包括张阮风在内的其余人进房中喝茶,而瑶光则是为众人亲自将水煮沸,而后一一将茶盏斟满。
待端着木盘将茶盏送去下首而坐的张阮风和万群那边时,瑶光许是没走稳,又许是踩到了裙边。只见其一个踉跄,手中木盘连同上头的茶盏顷刻就要飞出。
见此情景,张阮风眼疾手快,他迅即起身,一个跨步来到瑶光身侧,左手轻揽住其腰肢,右手将那木盘稳稳接住。
“你没事吧?”
瑶光脸色瞬间通红,也不知她是被张阮风如此揽住而羞还是因送茶不利而愧。
“没......没事。”
张阮风笑笑,他将一茶盏递给万群,又将那另外一个放在桌上,随后便将空无一物的托盘递给了瑶光。
“刚才......”瑶光低着头,声音如若蚊蚁般支吾道,“多谢。”
宋辞一声轻咳,瑶光和张阮风便当即退回各自座位。多看了一眼张阮风后,宋辞这才肯将眼神重新移至傅丞翊身上。
“小友年纪轻轻便修到了如此境界,确实惊艳非凡。”宋辞饮一口热茶后继续说道,“我与庆先生自是会遵从越王安排,此后尽心辅佐小友。”
辅佐这词一出,在场之人皆面色诧异,饶是傅丞翊也是一脸不解。陆畔无心那越王之位他虽理解,毕竟无法迈出那一步是他的选择,但听宋辞的话,似乎是想将那越王之位拱手相让于自己。
“实不相瞒。”傅丞翊站起身,他看向宋辞的眼神一片澄澈,“我并未有做王的心思。”
宋辞闻言笑笑,他朝傅丞翊摆摆手:“小友先坐。”
待傅丞翊坐下后,宋辞突然朝其出声问道:“敢问小友,为何走至此?”
宋辞这个问题很刁钻,且很是寻常。若是放在之前,傅丞翊许是要说为了摆脱那棋子的身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又或许说是为了闹清当年事之原委。但行走至此,见了世间太多不平事,遇了世间太多苦命人,他所求所图的早已不再是单纯为了自己。
沉思许久,傅丞翊正色说道:“为了让人与人之间不再有隔阂,不再分为三六九等。为了让各族摒弃仇见,和平共处。无论是农者、医者、经商者、读书人诸如此类皆能有立身之本。”
“至于四脉也好,五族也罢,凡有利万民之理法皆可行,天下非一家之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傅丞翊这番话发自肺腑,言辞恳切且掷地有声,在场之人听来无不被感染的心情澎湃,面色动容。
宋辞眼中也是流露出深深的赞许之意,但他又随之话锋一转道:“可凭小友一人之力,恐是难以做到啊。”
万群闻言将手中茶盏放置在桌上,他倏地起身看向傅丞翊,而后语气坚定道:“我愿相随!”
看着这位和自己一同长大经历过生死的好友,傅丞翊心中底气顿时增加了不少。
张阮风面露犹豫,他偶然间抬眼,却正巧对上瑶光那道清澈的目光。他低下头,似想起自己初次踏入太极门的那一天,那番美好构想与傅丞翊如今并无多少不同。可生印种于身,他从此又有了太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