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单层一百三十多平方的复式跃层,弟弟结婚搬了出去,沈春燕回来就把二楼收拾了自己住。
洗了把脸,坐到梳妆台前,简单补下妆,看着镜子中的,沈春燕又是悲从中来,差点又哭了。
她差哪了?!
说不上蜂腰肥臀,但也是雄峰傲人。
可爱的娃娃圆脸,柳叶弯眉大眼睛,小嘴天生的微微有点翘,让人一看就很喜庆。
要是看相的见了,一准会说,这女娃子生下来就带财。
鬼知道方觉迟怎么瞎了似的,看自己的眼神空洞洞的,一丝欲望都没有。
“我看方家老二就是瞎了,一个二婚头了,还跟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燕儿,你说你啥样的找不着,咋就认准他了,怎么的,从小把你魂勾走了。”
沈妈又追了上来,在二楼的客厅一边收拾,一边大声牢骚。
对,就是把魂勾走了!
沈春燕也觉得,方觉迟就是自己心里的一只鬼,想折腾死她。
看女儿也不应声,沈妈又安慰她:“我看哪,你也别急,以前那老方婆子啥样,见着我跟根棍似的,笑一下,唉呀妈呀,打赏似的,现在咋,不也看着路上的车直叹气。
他家又没当什么官,老方跟你爹一样,以前也就是个车工,手艺还不如你爹呢。现在跟咱家,他就没法比。
他家媳妇跑了,方觉迟做买卖又好个赔,没钱,这社会他能……”
“妈,你别说了。”沈春燕叫了一声。
虽然根据现实来看,老妈说的不无道理,但在方觉迟那,她却没有感觉到,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跟钱不亲似的。
大儿子方觉明安排工作又成家,几乎把方德民老两口掏干净了。
老二做快递小哥还没一年,就把下边县城一个女孩领回来了。
这可不是领回来看看,她是拿着户口簿来的,来就不走了!
尽管老两口不看好,可也没办法,儿子都把人睡了,肚子里都有了,得用结婚证办准生证了。
只好东拼西凑能借的都借了,给老二交了首付买了房,办婚礼,成家。
又觉得给私营快递公司打工不靠谱,方德民又给他办到了邮局当临时工。
后面的事,是谁也想不到的!
老二挣了命的要做生意,结果只一年,生意破产之日,离婚破裂之时。
方觉迟开始酗酒,常常一醉就是三天两夜,可把老爸老妈吓坏了,天天看着让他把酒戒了。
本来亲戚朋友借给方家的钱都是不着急的,可以看这老二这么不靠谱,生意没了就没了,竟然还离婚!?
这可不像方家的门风,心里有点没底了,于是纷纷上门要债。
方觉迟让老爸老妈把婚房卖了还债。
好就好在这一年房价没少涨,倒没卖亏,着急的先还了,还差十几万都是亲近人,不慌的,其中就有沈家七万。
就是这样了,现在方家连大媳妇小孙女一家六口人,在他们脸上,你就看不见一点为了钱着急的表情。
一家人出门,依然不减风姿气度,都是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
今天,方觉迟居然把所有整钱都拿给了那个李子慕,好像他过得很好似的。
难道有文化的人不知道财不吝不富?
又过两天,
沈长军出门之前偷偷跑到女儿房间,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里边十万,爸攒的,你拿着用。”
沈春燕紧张的看一眼门,悄声说:“爸,我有钱,你自己留着吧。”
“你有是你有的,万一看好啥呢。藏着点啊,别让你妈看见了。”
说完,老爸做贼似的,悄悄溜了。
老爸一走,沈春燕眼泪就下来了。
别看自家有钱,别看老妈嘴硬,在方家人面前,他们还是自觉低气。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跟别人同居过。
否则,他方觉迟都离婚了,何至于这般讨好他。
老爸拿这十万块钱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自己在方觉迟跟前硬气些,或者看好啥,用这笔钱投资,不管算自己还是方觉迟的,都能堵老妈的嘴,让她少唠叨些。
方觉迟适合做生意吗?
沈春燕不觉得。
媳妇跑了,工作工作没了,房子房子没了,方觉迟正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也是运气最差的时候,干啥都不合适。
要是他同意,沈春燕愿意先养他一年,人缓过来再说。
想起方觉迟略显苍白的消瘦脸颊,沈春燕又怜又恨!
想了想,沈春燕给方觉迟打电话。
方觉迟竟然说他在步行街帮人卖花!
卖花?!
沈春燕心里莫名的一紧,莫名的感觉非常不妙!
赶紧收拾一下出门,往步行街赶。
……
方觉迟有个点气周大海,要不是为了他,何至于遭这些罪!
虽然只是轻感冒,来回也折腾了他一个星期。
在家呆了两天,感冒就好了。
奇怪的是,他居然呆不住了,心里就想往外走,想做点什么。
记得方觉明让他去连城的时候,他可是想了整整一夜,才鼓足勇气出门的。
那之前自己猫在屋里三个月,莫不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诅咒了周大海小弟弟短一……不!短三厘米之后,方觉迟下楼了。
也是奇怪,下楼之后,他马上就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去找那个女孩。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
人总得做点什么,不能临死的时候咂巴咂巴嘴,没特喵一点人味。
女孩叫齐彤,见到方觉迟一直低着头,从消瘦的肩型和后背看,应该是正贪长的时候,营养没跟上。
“卖花挣钱吗?”方觉迟直接坐到她身边,往步行街两边看了看。
“有时候有点,有时候赔钱。”齐彤的声音很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方觉迟也看了,他有点后悔把钱都给了那个李子慕。
女孩的运动鞋虽然刷得干净,但鞋面已经有了要断开的裂纹。
“你家里……你自己一个人?”方觉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女孩轻轻嗯了一声。
“爸爸妈妈?……”
“没有爸爸,妈妈去世两年了,癌症。”齐彤抬头看了一眼方觉迟,咬咬嘴唇,又低下去了。
“我……我不是帮助你,我想做生意,也没什么做的,我……觉得卖花也能行,你能不能帮个忙,告诉我从哪进的花?”
“西新镇西边的小南山有家姓吴的,自己去进便宜,就是……”齐彤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不好卖的,花坏了,就会赔钱。”
方觉迟又往步行街两边看了看。
步行街的西边人流量少,但是画出了一些摊位,有卖菜卖水果的各种食品生活用品的。
东边的人流量大,出口往上走不多远,便是春城最大的地下商城。
但东边可能不允许摆摊,那边倒是一些门店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摆,估计管理的一来就得收回去。
齐彤说,西边的摊位名义上不需要花钱买,但暗地里都有主,人家占好的,谁要用得花好处费。
东边不让摆,要是有检查,市场管理就会让他们收进去。
“那两头呢?我看两头不错,咱们中间这位置太吃亏了。”
步行街在中间是消费群体购买欲望最低的位置,但这还是照顾齐彤,换别人还不让摆呢。
“步行街两头都有花店,我不敢。再说,成是管理也不让。”
聊了一会,齐彤终于能和方觉迟正常沟通,音量也放开些,听起来不那么累了。
“没事!我看不如这样,前期我也没有经验,你带带我,咱们就去两头摆,不管因为啥,赔钱算我的,挣钱咱俩一人一半,你看行不行?”
齐彤扭过头,眼里蒙着雾气,认真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觉迟,大梦方觉醒,平生我自知,我叫方觉迟。”方觉迟表情真挚回道。
齐彤笑了,眼里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