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与海二十

昭明悄咪咪的绕到阿回身后,狠狠弹了弹他的耳朵,阿回吃痛的捂着耳朵,眼神迷茫,为什么又打他啊?

昭明哄着猫,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这么舍不得,要不要就在这里啊,说不定人家族长哪一天眼瞎了,送你个鲛人媳妇啊。”

“你!...”阿回羞红了脸,鼓起腮帮子气愤的望着昭明,像只河豚一样,昭明还兴冲冲的弹了弹他鼓起的腮帮子,小灵还眯着眼睛像是在笑,薛莲看阿回委屈巴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解释道:“人家生得漂亮,阿回看上几眼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怎么连薛莲也调侃自己啊,阿回腹诽着默默藏到孤青身后,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昭明摸着乐呵呵的小灵,感叹道,还是怂啊。

潮南转头望了望裂水湾的狭隙,转头跟上了薛莲,既然他已经是鲛人族的弃子,那便放下这一切吧,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阿回回头唤他快点,潮南笑了起来,鱼尾摆动,追上他们的脚步。

水晶宫的风铃经年不响,透明的水滴风铃像是摆设一样,只是看着好看,蓝尾走近大开门户的水晶宫,殿上的族长坐在帘布后面。

她自出生起便知道,族长就住在最大的水晶宫里,族长从来不出宫殿,年轻的鲛人们都没有见过她,只是听那些老人说起,族长曾经是鲛人族最美丽的女鲛人,银色的长尾比月光还要耀眼,任何美丽的珠翠装饰都无法匹配她的美貌,见过她的鲛人都会深深的折服在她的长尾之下,心甘情愿的听从她的差遣。

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将自己困在一座空旷寂寥的宫殿。

蓝尾跪在台阶之上,一双手奉上贝壳,她听见自己头顶传来族长的声音。

“他们拿到东西了?”

蓝尾恭敬的答道:“是的,族长大人。”

手里的贝壳漂浮起来穿过帘布,碰撞到帘上的珍珠,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帘后的人影伸手接住了贝壳,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蓝尾低头告退,离开了水晶宫,大门在她离开之后缓缓关闭,蓝尾回头望了一眼水晶宫,华美却冰冷,一个人居住在里面,族长不会觉得寂寞吗,只是这样的问题,她也只敢在心中说说而已,没有人会用这样的问题,去挑战族长的威严,她将自己藏在帘布后面,便是不希望有人去探究她,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手掌里的贝壳光洁完整,亦如她之前交出去时的那个样子。

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人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她将自己困在这水晶宫里作为交换的条件,将祭司放逐到了最深不见底的海沟底下,回忆起那段最是痛彻心扉的记忆,她捏紧了手中的贝壳。

...

银色的长尾,象征着美丽和力量,她头发散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中握着一把鱼骨刀,她不舍的摸着自己的鱼尾,整个鲛人族,只有她一个人的鱼尾是这样的,她一直以此为豪。

迟疑了片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下唇,手中锋利的鱼骨闪着寒光,她摸着鱼尾上鳞片的缝隙,狠狠的插了下去,那瞬间,刺骨的疼痛从鱼尾上传来,她忍不住疼痛,痛苦的吼叫起来,尾巴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骨刀,可是就算她这样痛苦,手里的刀还是一直紧握着,刀尖重重的往上一翘,一片巴掌大的银鳞从鱼尾上脱落下来,暗黑色的血液不断从伤口处流下来,骨刀从手中脱落,剧烈的疼痛让她眼角沁出两滴透明的泪迹。

鲛人一生只有一次换鳞,便是成年的那天,脱去脆弱的幼鳞,成年之后,他们身上的鳞片就会坚硬无比,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破坏,想要得到一个鲛人的鳞片,便只有杀死他,可是鲛人鳞会在鲛人死去的瞬间失去所有的效果。

鲛人鳞片就是鲛人最好的盔甲,能为他们抵抗所有的伤害,每一位鲛人都无比爱惜珍视自己的鳞片,这身鳞片是身为鲛人的骄傲,是绝不可以失去的尊严。

沾着血的银鳞掉在血泊里,鱼尾上伤口渐渐愈合,却是一块是很难看的伤疤,她摸了摸自己的尾巴,突然泪流满面,捂着面目,不可遏制的哭嚎出声,她的鱼尾,从此都不会再有了,她再也不会拥有这样的骄傲了。

年轻高傲的祭司,乌黑的发间缠绕着一粒粒紫色的珍珠,一身黑色的鲛纱,衬得皮肤如雪般白皙,洞府里摆放着无数鲛人供奉的珍宝。

她面色苍白,鲛纱长长的遮盖住尾巴,她冷冷的走到祭司面前,女祭司黑幽幽的眼珠里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样子。

“我,现在以鲛人族族长的名义,以永生幽闭为承诺,昭告天地,将你,放逐,到永远不见月光的地方!”

女祭司惊愕的表情浮现在脸上,旋即又变成愤怒。

她只是来宣告这个消息,说完她转身便离开了祭司的洞府。

鱼尾上的伤口,常在黑夜里骤然抽痛,让她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她知道,是祭司又为她织梦了。

她们之间的仇怨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了,哪怕她能感觉到,鱼尾上的伤口早就结痂,再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可是仍然在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摸着自己的鱼尾,默默的哭泣。

可是她也绝不会那个人好过,因为祭司的一个预言,她背叛了自己的父亲,篡夺了他的位子,可是到最后,她却仍旧无力改变。

她已经失去的够多了,她背叛的那些人也早在时间里消失了,可是唯有那些伤疤,暗沟里苟延残喘的祭司,在时刻提醒着她,她不能死,在那个人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她绝对不能先倒下。

海沟洞里,老妇人抬头望着之前那束月光消失的地方,一双满是褶子的手摸了摸,都空了,什么都没有了,那束月光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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