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青漫步走在乡间小路上,这涉凉山脚下只有这一个村落,附近都是密林,出了村口几乎都看不到人影了。
孤青走在野草丛生的山路里,突然听见一阵很轻的哀哀叫声。
“哎哟....哎哟.....”
这里怎么会有人?
孤青疑惑的顺着声音往前走。
忽然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孤青低头一看,是个很破旧的木篮子,还装了东西,冥纸散了一地,线香捆成一扎,还待在篮子里。
孤青低着头,细细查看地上的东西,终于,在野草里看到了一点灰蓝色的衣角。
分开生的茂密的草,他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婆婆,面容痛苦的倒在草地里。
孤青连忙走过去,伸手把老人扶起来。
“哎哟,慢点.....慢点....”
老人瘸着脚,在孤青的搀扶下慢慢回到路上,枯瘦的双手紧紧抓着孤青的胳膊,“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路过啊,我老婆子可能就爬不出来了。”
“不妨事。”孤青淡淡道。
“唉,我怎么没见过你啊....”老人双眼看了孤青一会,疑惑道。
“我.....是偶然路过这里的....”孤青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是村子里人啊....那你能帮帮我吗?....我这腿脚啊...走不远了....”老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肿了的脚踝。
孤青闻言,没有说话,默默的把地上的冥纸和线香装到竹篮里,提起篮子然后蹲到老人面前。
老人惊喜的看着面前人,上了他的背,感激道:“真是谢谢你了。”
孤青很轻松的背起老人,“您要去哪啊?”
“先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岔路了往右走。”老人在孤青背上指路。
走着走着,孤青觉得不对劲,这赫然是上山的路啊。
察觉到孤青停了,老人觉得奇怪,问道:“怎么停了?”
“这不是上山的路吗?”孤青不确定这老人真的是要上山吗。
“对啊,我就是要上山,怎么了?”
“没什么。”孤青心怀疑惑,但还是背着老人向她指的路走去。
走了一阵,孤青已经看到昨天的那块警示牌,脚步慢了下来,正好背上老人开口,“到了到了。”
孤青蹲下身把老人放了下来,老人扶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接过篮子,扶着那块木牌跪下了。
她扒开木牌下面的草,孤青看到那木牌下竟然密密麻麻都是燃尽了的线香。
老人把篮子里的冥纸,线香拿出来,又从衣兜里掏出火折子,哆哆嗦嗦的把冥纸点燃,又用燃起的火焰把线香点燃,她吃力的把那一把线香插进了木牌下面的泥土里。
然后跪挪几步,找了块稍微空旷干燥的地方,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起来的时候额尖上还沾了点泥,老人不在意的拂去泥土,跪在一边静静看着冥纸烧成燃完。
孤青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等到冥纸烧完了,老人才撑着地准备爬起来,可是她之前摔了一跤,腿脚使不上力,战战巍巍的想起来,差点又摔下去,孤青赶紧上前一把架住她,才没摔下去。
孤青扶着她起来,老人倚着他,拍了拍膝上的土,提起手边的篮子,满脸慈祥的问道:“能麻烦再送我回去吗?”
孤青点了点头,蹲在老人身前,背上她又顺着原路返回。
老人双手搭在他肩上,稳稳当当的被他托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啊?”老人关切的问道。
“孤青,我无意之中走到这里的。”他简单的回答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您这样的年纪,怎么一个人到这山上来了,那是给谁烧的纸啊?”
“唉,说来话长啊.....”老人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孩子,看到那山上厚厚的雾气了吗?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飘柔软,它可以把人困住,让人失去性命啊.....”最后一句,却无比的沉重。
“我来这里是祭拜一个死在云雾的人,她陷在那团云雾里,永远找不到方向,最终死在了那里,尸骨无法收敛,她连一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到现在,能记得她的人大概只有我了,也只有我时常给她烧些纸。”说起死去的故人,老人声音颤抖着。
“她...是谁?”
“是我母亲的恩人,一场连日的暴雨毁了村庄,很多流民失所,是那个人收留了我的母亲,让她得以活了下来。”
“她没有孩子吗?”
老人一听这个,忿忿用瘦小的拳头的锤了一下孤青的肩头,然后又松开拳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孤青的肩头。
老人的力气小,孤青挨了一拳都没什么感觉。
“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恩人死了第二天就离开村子了,好几年才回来,回来也不说给他奶奶立个衣冠冢,立了什么破碑。这人啊,死了以后连个墓都没有,什么都没留下啊,连个念想都没有,唯一的亲人又狠成这样,我母亲从恩人死了以后,几乎年年都来祭拜,后来母亲下不了地,我就代她来了,可惜我那个姑娘不争气啊,早早的就去了.....”
说起自己的女儿,老人眼眶都红了,再也说不下去了,怕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孤青体贴的没有再问,怕再惹老人伤心。
“孩子,你送我到村尾那边的大榕树底下去吧,村子里的医官这个时辰都在那下棋呢。”
下棋?孤青一听立刻想到了今天说是去下棋的昭明,该不是遇见他们吧。
老远就看到那巨大的伞盖般的树冠,孤青背着老人,走近看见四人围坐着石桌。
“啊!青哥。”阿回站起来朝孤青挥手。
孤青背着老人走过来,把她放到空余的位子上,老人抓住要起来的孤青,“孩子,辛苦你了。”
“无妨。”
正在下棋的老头看到被背过来的老人,停下了下棋,原老头凑过来,“赵婆婆,又去那边了?”
赵婆婆垂着头,原老头蹲下身,看到她已经肿起的脚踝,无奈的叹气,“年纪大了就别乱跑了。”
原老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刚刚那个把她背过来的小伙子,“能帮我把赵婆婆送到我家吗?”
孤青又背起赵婆婆,跟着原老头走了,没来及说上几句话。
昭明拉住起身要去找孤青的阿回,“去干吗啊?一会有的是时间跟他一起。”
阿回一想也是,又顺着坐下了。
对面胖老头有些坐立不安,下了没几步,“今日就算了吧,我去原老头家看看赵婆子怎么样了?”
昭明问道:“那个婆婆是怎么了?”
“肯定是去山上上香又摔着了。”
“上香?这山上似乎没有什么神庙啊?”
“不是给庙里上香,是给她们家的恩人上香,当年唯一没能从山上下来的人,就是她们家的恩人,所以她们家每年都有去那边祭拜。”
“那恩人的墓在山上?”
“唉,哪里有什么墓啊?她死在那山上,都没人敢上去收尸骨,连她的孙子都没去,当了大官也不管自己家人的后身了,真是人心凉薄啊。唉,我还是去看看赵婆子,人啊,活一年少一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胖老头着急忙慌的就走了。
昭明不慌不忙的摆弄着棋子,现在就剩他和阿回两人了。
阿回碰了碰昭明的胳膊,“哎,问了这么多,知道什么了啊?”
“呵,着什么急,总会有人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多。”昭明淡淡道。
阿回不死心的问道:“昭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昭明神秘一笑,也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抱着两个棋盒在那下棋。
.......
昭明和阿回率先回到了他们落脚的屋子,推开院门,静悄悄的,看来他们是最先到的啊。
接着回来的是薛莲,她捧着一大束颜色艳丽的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哟,玩得挺开心啊。”昭明一笑。
薛莲脸上的笑也没有散,她也不在意昭明话语里的嘲讽,他说话一直都是那样的,要是真放在欣赏,还不自己把自己气着了。
薛莲进屋,她的房间有一个长口白瓷瓶,放上水把花插在瓶子里,还撒上一点水,大寒山的花最多的就是雪莲了,寡淡的很,薛莲看厌了那颜色,最喜欢艳丽热烈的花。
把花瓶摆在她房间的窗口边,又能晒到太阳,还能养上好几天。
薛莲出来的时候刚好孤青也回来了,四人都到齐了。
“那么,说说今天的收获吧。”还是薛莲率先牵头。
“这望余村的名字是一个名叫林余,字望之的人改的,他从离开这里后来好像做了官,回乡的时候把村名改了,还亲手埋下了村口的那块碑。”
简单把自己听到的事说了一下,薛莲看向剩下的三人。
“就这么点东西啊,看来真的玩得挺开心。你呢?”听完薛莲的简短的几句话,昭明转头看向孤青,他还挺意外的,本来以为孤青肯定是一无所获的,但是现在看来不一定啊,弄不好孤青误打误撞,知道的最多。
“那山上曾经死过唯一的人,是我今日遇见的赵婆婆家的恩人,也就是说,如果这云雾真的是因为灵物的缘故,那应该就是她。”
孤青平静道。
真直接啊,昭明一想,其实他说的也不错啊,如果真的存在灵物,那么百年前唯一死在山上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她。
但是他觉得奇怪,真正能让人化灵的是强烈的愿力,而且为什么她死了之后会出现那些云雾,把人困住,当时山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得到的蛛丝马迹还不足以推断出当年的事。
就在昭明沉思的时候,阿回推了推他,把他打断了,阿回给他使了个颜色,昭明看到薛莲和孤青都直直盯着他。
目光只透露出一个意味,我们都说了,那你呢。
昭明瞅了他们两眼,又望了望天,“秘密,等我知道了完整的,再告诉你们吧。”
薛莲听了也不着急,现在既然知道了灵物是谁,已经是很大的信息了,昭明为了能上山也不会撇开他们。
孤青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阿回倒是有几分愤愤不平,被昭明一只手就给摁下去了。
山上云雾又开始飘动了,流动的,如纱雾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