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许丞闻面前的地面被血染红了一块,胡老爷终于出现了,原本板着一张脸,却在看到许丞闻这样的时候,面露不忍。
许丞闻看到胡老爷出现,眼睛终于露出些许神采,胡老爷走到他跟前,道:“许公子,你先起来吧。”
许丞闻捡起面前的婚书,起来时踉跄了一下,胡重赶紧扶住他,许丞闻把手里的婚书双手捧到胡老爷面前,白纸黑字上,溅了几滴他的血,他眼含泪光,望着胡老爷,道:“岳父大人,这是您亲手写下的婚事,把玉芙许给我,是我和她没有缘分,但是她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是她的头七,求求您让我进去为她守灵吧。”
胡老爷看着他手里的婚书,接了过来,许丞闻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下一秒笑容却僵在脸上,胡老爷几下就把薄薄的一张婚书撕得粉碎,扔到地上,冷然道:“你们的婚事作废了,胡重,送许公子回去。”
许丞闻推开扶着他的胡重,跪倒在地上,慌张的去捡地上的碎纸,那是他的婚书,他费尽了心思才得到的婚书,是他离自己心上人最近的一次,风一吹,单薄的碎纸片被卷起来,消失在风中,他紧紧握着手里残存的纸片,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眼泪晕开黑色的墨迹,胡重伸手去扶他,许丞闻却是奋力推开了他伸出来的手,膝行着跪在胡老爷面前,不声不响的磕头,眼泪混着鲜血从他清俊的脸上留下来。
胡老爷一直冷酷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弯腰拉住许丞闻,怒道:“够了!你是非要背上一个克妻的名声,昭告天下你曾经许过亲吗!丞闻,你快回去!忘了她吧!”
许丞闻被胡老爷拉住胳膊,他抬起那张血泪模糊的脸,平静道:“您都不曾做到的事,为何要苛求他人做到呢?岳母离世如今已有十七年,而您依旧孑然一身,我的心情,难道您不曾体会过吗?”
提起自己的妻子,胡老爷身体一顿,道:“我与你不同,我和她是夫妻。”
许丞闻追问道:“难道玉芙不是我的妻子吗?您可知,在我得到您的婚书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嘛,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他把手里紧紧握着的碎纸放到胸口前,那是他最接近,最接近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面屏风后面,上面映着她的影子,胡老爷笑眯眯递给他婚书,推了他一把,让他去给玉芙打招呼,他紧张的满手是汗,对着屏风后的她作了一揖,说出了那句他曾经在房间里演练过无数遍的那句话,“在下,许丞闻。”心悦玉芙小姐,后一句,他没敢说出口,但是他知道,他的梦成真了,他要娶她了,他的心上人要做他的妻子了。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柔和,擂台下人潮涌动,她的发间插着芙蓉金钗,屏风上的寒潭映月,那天的每一刻都在提醒他,他曾经无比接近幸福。
胡老爷沉默看着眼前的青年公子,像是看到他年轻时候那样,他徒然的松开双手,道:“你进去吧。”转身踏进了胡家大门,许丞闻像是耗尽了所有了力气抗争,摇摇欲坠,胡重和下人们,扶起许丞闻,进了大门。
胡家外围观的乌流四人混在人群里,看到事情尘埃落定,也离开了,人群中,有人望着许丞闻被扶着进了胡家,怜悯道了句,“真是可怜啊。”
灵堂里放着她的灵位,她的棺木葬在了城外,胡家发丧也不欲人知晓,只在清晨便动了身,等到他知道的时候,棺木早已入了土,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就连今天,也是他苦苦求来的。
“许公子,擦擦吧。”胡重递给他一方洁白的帕子,许丞闻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接过来道了声谢。
胡重看他那样狼狈的样子心中一丝酸楚,他家小姐和许公子本是良人,可惜啊,“公子,老爷说了,今日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只是今夜过后,还请公子忘了小姐吧,人死如灯灭,勿要沉湎过去,想必小姐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幅样子啊。”
只有提到她的时候,许丞闻才稍有反应,只是面上却还是那样木木的,只说了两字,“多谢”,目光依旧落在桌上的灵位上。
胡重无奈的离开了,只留他一人在灵堂,吩咐府中的下人别来打扰。
薛莲,孤青和阿回三人想要查清那黑粉究竟是什么东西,因昭明所说的纸人纸偶,薛莲也觉得还是得查一下,通常会扎纸人纸偶的是售卖丧葬品的白事店铺,薛莲问了百明客栈的掌柜城中所有售卖纸人的店铺,才动身。
白事店铺一般为了不让别人染上晦气,都坐落在边缘,附近也没有多少人家,荒凉的很,阿回看着面前结着蜘蛛网的的大门,和门前肆生长冒头的野草,“这地方有人住吗?”
“有没有人住进去不就知道了吗?”薛莲上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才有人开门。
门里探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吸溜着鼻涕的小孩看着门外的三个陌生人,“你们是谁呀?”
薛莲低头笑着看他,“我们来买东西的,家里有人吗?方不方便我们进去啊?”
小孩吸了一下鼻涕,点了点头,“我爹在家,你们进来吧。”说着打开门,放了他们进去。
进了门,却是个很大的院子,横纵交错的绳子上挂着白色的纸人,乍一看密密麻麻,像是吊着的人,阿回扯着孤青衣角,瞪着眼睛,看着满院的纸人。
院子里,坐着个男人,面色沉郁,手里握着削好的竹篾,旁边摆着一沓白纸,小孩跑到男人身边,指着薛莲几人道:“爹,他们来买东西的。”
男人听见话,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他们几眼,道:“几位家中没有白事,来这里为何?”
阿回一惊,怎么刚一照面就好像被戳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