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说得激动,游全得更是紧张。
进店四人,无一身材魁梧,一身披风盖住身躯,仅仅露出宛若铁铸的臂膀。那绝非能够轻易对付的对手,自己也没有理由和机会在茶馆里动手。
而最为关键的敌手,在四人的辟道之下,缓缓步入店中。
少年摇着折扇,眼里却只有油茶两堂的堂主:
“游大哥,查贤弟。蒋才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白纸扇点在了桌前,落座之人反倒是对反应一脸茫然:
“二位不开口说话,只会让蒋才我觉得尴尬。”
四人凑上桌前,反身背手,倒是给三人在这茶楼里空出个说话的空间。蒋才也不见外,一手摆着收好的纸扇,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心之中:
“还是两位现在有的言语,只有杀戮了?”
暴起之声,拳风吹得蒋才两鬓没有搭理的碎发都被逼到了脑后。可抓住那拳的人,却是一同起身的查不知:
“蒋大哥,你究竟想做什么?”
酱堂堂主用折扇推开面前的拳头,淡淡却得意地说道:
“谈判。”
“凭你醋堂酱堂两边的人马加起来...”
说书先生说的激动,三人的话题却能难接的下去。
游全得刚刚想说下去,却见查不知再一次止住了他,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要求是什么?”
“如今严叔死了,东西分分,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查不知压住了游全得,尽管他知道他的力气根本没法和游全得抗衡:
“那你的筹码是什么?”
蒋才听到这话,张开折扇掩住了自己说话的嘴:
“你可以简单设想一下,如果这楼突然塌了会是怎么一个情况。”
手下四人虽然依旧纹丝不动,但是这话语足以让游全得和查不知完全的按兵不动。
蒋才的话,其实证实了一个很恐怖的东西。
□□。
四个壮汉若是全身绑满□□,确实能让这楼瞬间坍塌。
可蒋才要的,绝对不是这同归于尽,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摆出了打响响指的前奏:
“要不要赌赌看,是你们先查明我背后的人,还是我先点了这乱局的火星。”
查不知知道,□□这种东西除了朝廷以外就只有东海斌家这类与朝廷有关冶炼大家才有可能拥有。
所以蒋才是虚张声势,所以他打动了响指。
清脆的一声,与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起落下:
“骗你们的,我怎么可能杀生呢?”
“抓到你了~”
阙少芙抓住了柳介厄的衣角,可对方很快就抽了回去。
茶楼对街的宅子墙下,一男一女就这样立在那。
柳介厄并不想同她说话,只是因为不想和她有太多牵扯。
可阙少芙偏是那个不信邪的主:
“我们的杀手大人今天发慈悲了?”
柳介厄摆了摆头:
“等人而已。”
“什么人,雇主吗?”
杀手叹了口气,但抱在怀里的剑却始终没有动过:
“差不多吧。”
“你们要杀谁啊?”
“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很平淡,收敛了平时的油嘴滑舌,却感觉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自己说的一般:
“你过好你的日子就可以了。”
阙少芙听到这话,刚刚想再次牵上去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却好似与他们两人无关:
“我同你说的,你就当我说的是胡话就好了,别放在心上。”
阙少芙没有答应,但这事情本来就不需要她的答应:
“跟着我只有危险而已,什么江湖侠侣都是骗小孩子的话罢了。”
他瞥了个头看了眼,却看见阙少芙本要哭的脸愣是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
破涕而笑,也无外乎这样:
“你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好玩。”
“我和你讲道理而已,我也不喜欢动粗。”
“那我要是真的听不进去,你会动手吗?”
柳介厄仰着头想了想,说道: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未来的我不会。”
“很难得看到你练功啊。”
剑势凌冽,身形闪动。
在金百川的眼里,那仅仅是一道影。
南宫亦的剑已经可以做到在一瞬之间击中木人以不同的角度数次,若是寻常高手定是做不到这般境界,而在金大人眼里却也只能是好看的花把式。
金百川会武功,但不屑动武:
“再快,能快得过世态炎凉吗?”
南宫亦没有理他,收势收剑。
木人身上的剑痕深浅不一,看得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希望给自己多一分自保的余地。”
金百川扇首抵住自己的唇,说道:
“南宫世家家大业大,为什么就保不住你同你小妹了?”
剑安静地躺在鞘中,宛若从来没有出鞘。剑手收敛了情绪,淡淡地说道:
“如果我只是南宫家的家主,我自是不会在乎这些。”
“这时候想起你另一层身份,我该说是大哥你想通了,还是开窍了?”
南宫亦回过头,看着眯着眼的金百川:
“你只是希望我抛弃和歌,好让九堂落在我自己手上不是吗?”
“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金百川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愤怒,也看得出他眼中的渴望。
他与黄大人签订的,是能光耀门楣的契约。
寻得七剑也好,找到杀父仇人也罢。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南宫世家武林第一世家的名号更加名正言顺。
九堂,终究是藏在暗中,无法控制的脓。
破了,也许才是好事。
当游全得和查不知火急火燎地步入庭院之前,南宫亦还是这样想的。
柳和歌到底留给自己什么了?
查不知警惕地言语中的陷阱,谨慎地询问道:www.九九^九)xs(.co^m
“你到底要什么?”
蒋才反问:
“那你们要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句,在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人身上反复上演。他不像是来谈判,来提出要求的。而是看着查不知一步步把自己陷入无法动弹的局势,自己再说出他所认为的最优解。
查不知明白,蒋才不是智者,只是一条被逼急的疯狗。
他在赌,赌查不知相信自己多少的虚张声势,又在赌这虚张声势之中又有多少是残酷事实。
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醋酱两堂,而是所有希望挑战柳和歌所建立权威的人。
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走狗,只能把自己逼疯:
“现在大堂主不在,能做决定的人还能有谁?”
纸扇开始在指间转动,去遮盖他愈发扭曲的脸:
“是小弟太赏脸了,还是你们真的以为你们两个可以决定这件事...”
“都是做狗的,是时候见见真正的主人了吧。”
折扇展开,盖住了他的嘴脸,得胜的表情。
柳介厄看着蒋才与那四人离开,平视的视线终于得以垂下。
既然是那副得意的模样,想必事情是谈妥了。
阙少芙见到他放松的模样,乘势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
“事情办妥了,我们就回去吧。”
“回哪?”
“回家啊。”
柳介厄捂住头表示无奈,真心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就算她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是寒暑易节的能力。
他也不能同她在一起,到她所希望的天长地久。
他看得到所有的结局,自然明白那些结果会是什么模样。
就算是未知,就算是没有发生,他也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都说了,我们两个非亲非故的...”
可阙少芙却不在意,她只在意把这早已遍体鳞伤的江湖杀手带回家。
因为在她的眼里,柳介厄只是一个会说怪话的家伙,一个让自己挂心的家伙。
她这个人有一点特别不好,
信命,也认命。
建康城沿海,河道支流入海不少,自是多了不少长桥。
阙少芙特意帮柳介厄背着剑,只是为了牵着他的手。
柳介厄一时想不出摆脱这姑娘的办法,就任凭她牵着自己走上长桥。
桥下是河面,是船舶。
桥上是一个人,一个瞎子,一个持刀的瞎子。
柳介厄清楚这个男人,所以停下了步伐。
阙少芙不解地看下柳介厄,却只明白那个人的眼中只有对方的刀:
“你等会躲远点。”
少女望向独臂的杀手,同时望向盲目的杀手,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取下剑,却被柳介厄制止了:
“以你的轻功,逃出去之后替我找个人。”
“谁?”
“南宫亦。”
阙少芙听后也没有惊讶,只是最后望了眼那持刀的杀手,脚下发力,顿时就已跳到了河对岸。
持刀的杀手没有惊讶,倒是发出了同司马流霜一般沙哑的声音:
“母亲大人要我杀了你。”
“怎么说我们之间,还是在用兄弟相互称呼吧?”
“薄渊宫没有血脉亲情。”
“那师父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是也不是。”
柳介厄叹了口气,说道:
“你可真是无趣的人。”
“他们希望,同南宫大哥直接谈。”
“在哪里?”
“三日后,风雨楼。”
说完这话的查不知,却不自觉地看向金百川。
折扇展开,盖住了他的嘴脸,得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