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路汐坐上副驾驶的时候看着很平静,

远处高空的天光透过车前窗陡然映在她脸颊上,眼睫垂落

茫的状态,双手将笔记本抱在前胸。而这车也不知历经了几次转手,狭窄车

他降了车窗,任由清晨的凉风刮进来,点了根:“醒醒神,要么?”

路汐闻到弥漫在空气中很淡的薄荷烟味,随即颤了下两扇睫毛,又嗯了声。

她一整晚几乎都没有正常入睡,离开时,除了将那枚宝蓝色陨石项链放在了衣帽间时,挑了件能遮掩主脖子和腿部痕迹的保

守长裙穿上,什么也没拿走,只把夹着一张地图的笔记本带走了。

如今随着前往泗城机场的路越近,就意味着她离容伽礼越远,两人亲密无间的那几日关系,也不得不被她亲自终止于此,心底那股难受滋味吐露不出来,只能借着薄荷来麻痹自己。路汐抬指,将破碎的烟灰轻轻点出窗外,过半响,才很轻地说了一句:“容伽礼把宜林岛的蝴蝶养在了他的住处。”赧渊起先没作声,压低眉骨吸了一口烟,他之前被容伽礼一句话给弄得陷入了长期厌世的自闭状态,平时就很重的烟瘾,如今更是抽起来就不带停的,非得把烟盒里的都抽空才肯停下。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不知过多久,赧渊眼角余光看向路汐,说:“为宜林岛建立慈善基金会,又为这些失去栖身之地的蝴蝶建筑了新的自然环境,他倒是看着像是一直对旧情难忘....可容伽礼越发这般行径,赧渊对他的怨言就越发的深。

甚至可以解读成。

容伽礼是在用自己消失的这七年里,惩罚着同样失去栖身之地的路汐。

见路汐始终不言语。

赧渊又道:“你是怎么想的?”

时间在这刻像是被拉得很漫长,足以让路汐冷静思考这个问题。倘若是换个人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不会坦诚地剖白着内心,但是自幼相伴长大的赧渊能轻易窥视她的一切伪装,也没什么好避之不谈。路汐蜷了蜷捂着笔记本的手指,抬起头,被透过玻璃的淡淡晨曦拢了满身,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蛋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忽然间开口说:“我只想体体面面的站在他面前。”这七年之间,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脆弱尊严的少女了。

她演艺圈这条路不好走,演绎的每一部戏都是在无情摧毁着她的信念,但是能让她坚定不移地支撑下来的原因,一直是容伽礼。一他代表的是某种希望。

路汐雪白的指节随思绪拢紧,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这个想法我从来没变过,七年前相识他开始,我就很想体面地去喜欢他,而分隔七年,我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精神病人,我想长成他会喜欢的样子,体面的出现在他面前。赧渊将车停在机场的道路旁,看着她的侧脸,同样感同身受了这番话。

年少时的他和路汐心境是一样的,却因为穷困潦倒的普通出身,哪怕情到浓时,也只是十分虔诚,又满腔热烈的情感却尽量不冒犯地亲吻了那个女孩的衣神现如今路汐已经长大了,从这具

到她曾经不堪回首的一面。

赧渊不自禁地幻想。

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女孩呢,如果她和路汐一起

长大,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不渡》的剧组在傍晚日落时分,因为赧渊的现身,再次启动。

大部分的演员接到拍戏通知,都立即动身来到宜林岛,路汐是和赧渊一起结伴前来,早到片刻,她推开那间被容伽礼曾放言要给铲掉的“危房”民宿,转而上了二楼住过的房间。这儿和离开前没什么变化,唯一有的是窗台上那株小白萝卜在宜林岛的滋养下,迎着日光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朵。当初只是随手切下的一小块,阴差阳错下容伽礼不让酒店的人丢掉,却未料想过这样一份给予的微小希望,能让它顽强地生根发芽。路汐指尖没去碰那孱弱的花瓣,怕触及什么,就破碎。

她内心感到震撼地观堂了许久,又用手机拍了一张下来,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妄想,也想留个纪念,或许哪天她有合适机会话,可以将这株热烈生长的小白萝卜光明正大告诉容伽礼。从不告而别到一整天过去,容伽礼不可能没察觉到她不在了。

路汐洗完澡,紧紧裹着一件浅白色的睡袍坐在书桌前,单薄身影被台灯温柔着,伸手打开剧本时,稍微失了神,心想着容伽礼越是这般连一个电话都不打来质问,或是来口头上阴阳怪气的告诫她这种行为一番,莫名地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路汐拿捏不住他难测的心思,却依旧选择了逃避,况且《不渡》的剧本耽误了许久,也迫在眉睫的等她拍完。思及此。

她眼尾一颤,视线最终落在被剧本压着的笔记本上

路汐平时是没有写日记习惯的,完全是效仿了安荷先前听从陈风意的指令,用备忘录无时无刻记着她行程里的细枝末节。而她心知前女友这个身份的尴尬,所以算是私心,想把两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记下来,不多,却已经是她七年后能从容伽礼身上提炼出来的一点珍贵回忆了。眼下已经无心专研剧本,路汐将笔记本轻轻放到上面,垂眸专注安静地看了很多遍。

雪白的纸上,第三行写着:一盒六只装。

路汐脑海中浮现出了真实的片段画面,是容伽礼那晚就备上了避孕套,都是六只装的,他习惯先进去,仿佛是想用体温烫一会她,等温度沿着内里弥漫上她白皙肌肤时,才停下去拆一只。容伽礼还擅长用很累的姿势做,爱抱着她从浴室走到起居室,漫长的距离没有分开过,然后将她压迫感十足地困在面朝悬崖的落地窗前,让她站不起来。曾经演艺圈内有个合作过的导演评价过她,说她是天生的演员,而她自幼起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显然天生异于常人,非常的畏寒又怕烫,对疼痛更是敏感百倍。但是真的清晰痛感来临的时候,偏偏路汐又很擅长忍耐

哪怕容伽礼来势汹汹,她这具近乎要碎掉的身体受了委屈,却全程不哭,也没有抗拒着那根物体。

容伽礼不止在起居室。

路汐垂眼看到笔记本记下的日出二字,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他偶尔比她早醒时,会陪着一起去第四层的露天观景台看日出。

在黎明的日出缓缓地升起第一秒和最后一秒,容伽礼都将她抱在怀里,她吊带睡裙包裹在身上,肩带欲坠似的在白皙肌肤滑过,而他墨色的睡袍面料很柔,已经松垮地堆到了紧紧的合在一起地方。路汐能拿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时,通常都是容伽礼大发慈悲地主动还给她。

他会覆在耳畔,看似绅士风度极佳的问她意愿。

今晚想试一试哪种姿势?

路汐指尖无意识划着书桌上用来压纸的长方形墨色砚台

灯光下的脸蛋表情看似平静,脑子里想的却是容伽礼让她做选择题时,那晚他握在手心里的触感,以及慢悠悠转了个圈圈时,不小心给刮到的跳动血管,激得正在回复公司邮件的他靠着沙发背上,眉骨皱了皱,虽然表面上情绪依旧沉稳。可那微敞的睡袍衣领处,喉结不禁缓缓滚动,无不充斥着男性的荷尔蒙。

也引着路汐在阴影抬起脑袋,一直看着他反应,眼珠子透着漆黑。

这笔记本,不能再往下翻了。

路汐清醒似的回过神来,手指透着红,将摆在面前的笔记本给合上。

坐了会,明显感觉到细微的水意,她去端起玻璃杯想解了喉咙渴的动作也跟着尴尬了秒,手腕晃了晃,水防不胜防地撒到白净的膝盖上。路汐垂眼盯了片刻,继而扶着桌沿起身,走到墙角一处,将搁置在地上的行李箱打开。

五分钟后。

墙壁的纤细身影轻晃,一小片蕾丝边的纯白色布料沾了点儿水迹被扔在了脏衣篮最下面,很快,路汐安静地折回了书桌前,顺势将笔记本藏到了暗无天日的抽屉里。恰好这时,紧闭的房门清晰被敲响。

这一刻,路汐倒水的动作都不由地抖了下,险些又撒一地。

她回首,漆黑黑的眼眸盯着那道门。

“路美人?”

夏郁翡有点儿慵懒的声音穿透而来,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容伽礼深夜寻到这里来,但是心里的微妙失落感是不受她拿控的,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路汐走过去开门。许久未见,夏郁翡一如既往地热情,进屋时给她个拥抱,说:“看到你真好,我家路美人这段时间受磨难....你是不知道,你被《追星星的你》节目组带头抱团霸凌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原本想上微博跟石嘉一对线的,但是被我家经纪人没收了手机夏郁翡先前跟温见词闹出的床照门那点事,让她至今都被绯闻缠身,现如今被严加看管得,仿佛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直接被判终身监禁了。路汐浅浅的笑,像以往一般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说。

“然后我就想到了贺南枝,我家充满正义感的漂亮小鱼....夏郁翡是有为了路汐,向公司申请下一晚的自由时间找贺南枝商议对策的。顿了会,继续往下道:“没想到她说,你有贵人相助。之后的事情,微博那场圈内逢人围观都要鼓掌一声叫好的舆论战结局已经很清楚。

路汐赢回了清白。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路汐真诚说:“也谢谢贺南枝。

夏郁翡可不敢居功,找个单人沙发椅坐下,晃

连贺南枝都轻易见不到的容家掌权人,她和路汐同剧组拍戏,却在这座海岛撞见了好几次。

薄而软的裙摆说:“南枝说护着你的那位姓容,还找谢忱岸要了一张真容照片给我看,我也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很贵的原住民。第一次还险些动了把他抵押饭钱的念头。

想想就汗流浃背。

路汐也有点尴尬,心想该早点跟夏郁翡透露一二。

还未言。

夏郁翡一向是对男人这种物种特别没心没肺的性格,丝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主动提这个,是为了跟她说:“我和南枝帮你偷偷的打听过,容伽礼这些年私生活干净的很,是圈内为数不多的贞洁烈男!”

贞洁烈男这四个字迎面直直砸了过来,让路汐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虽然凡人皆有颗好奇的心,夏郁翡却把话说完,就没揪着这个八卦不停。

毕竟是人家隐私。

她又自顾自地说:“赧渊拍个电影还玩狡兔三窟的戏码呢,我这次找南枝,和她一对剧本,才发现当初赧渊给南枝递的剧本故事也不是真的,和我的完全不一样。”这不渡的版本多到,恐怕每个演员人手都不知道换了几个版本了

“南枝那三天眼泪是白白的流了,女一号让给了我,还被骗了感情。”夏郁悲说起就来气,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蛋表情很危险,对路汐透露了个大胆的预谋:“等杀青,我非得把极渊绑去给南枝也亲自上演一场痛哭流涕的戏不可她家漂亮小鱼的眼泪,掉一滴,都是旁人的天大罪过!

路汐晃了两秒的神智,睫毛下的眼神透着复杂又羡慕的情绪,安安静静地注视了夏郁翡许久,却只能化为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了。”

夏郁翡以为她这句知道了,是赞成自己的预谋已久计划。

可路汐口中的知道,却是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为何赧渊开拍前会将逢乐一角,轻易答应换成皮相美艳的夏郁翡。不是迫于资本力量。

而是同样充满了正义感,并且全心全意保护贺南枝的夏郁翡,显然拥有了这世界上最纯粹的姐妹情,她可以从剧本里,每一场戏里理解透彻逢乐这个角色的心境和情感历程。路汐从夏郁翡为掉了三天眼泪的贺南枝抱不平的身上,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夏郁翡是不知觉的,又说:“我刚才从赧渊房间里出来,对了,他叫我把这份剧本给你。”

赧渊当初突然全面停止拍摄工作,又人间蒸发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整个剧组都在谣传他是创作遇到瓶颈期了,而这次赧渊回归,确实是带回来了新写的剧本。原本《不渡》就已经还剩下三分之一进度没拍摄完,如今,他直接删了夏郁翡不少戏,还为路汐专门加了一场重头戏。夏郁翡没偷看,坦坦荡荡地递给她

“使命达到,我先回去休息了。”

房门被重新轻轻关上,空气中归于安静。

路汐也忘记叫夏郁裴欣堂窗台上的小紫色花朵了,手指拿着很轻的剧本

在原地片刻,继而,她重新

安静坐会

书桌前,原先熟读的剧本已经报废,但是她没扔,依旧好生收了起来。

就这样重复似的,做了一些看着简简单单的事情。

一直拖到快凌晨。

在这个平静不过的夜晚里,路汐终于面对这份赧渊归来,新写的剧本。

手指翻开的第一页,是他亲笔手写的,标题清晰入目:《江微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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