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醒来已经是数日之后，坐在云团上伸展懒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望着忙碌的白乌诏主城，“家底丰厚就是好。”
街头上，一种长尾似狸的妖兽，正被道徒们驱使，用蓬松的尾巴清扫街面上的淤泥等污秽。
丈二高的黑毛猿，扛着建筑材料或是从采石场运来刚刚提炼出来的上好石料、木料等物，帮百姓重建房屋。
有些百姓渡过最初的惶恐之后，对长尾狸与黑毛猿这等他们头一回见到的妖兽津津乐道，男人上前帮手；
妇孺则按照道徒的指挥，为妖兽们制作口粮。
老人聚在不远处旁观，时不时的议论平生所见，稚童们绕着道徒转，问询之间，满是关于修行的问题。
这恐怕是白乌诏百姓，对于修真最近距离的一次感触，平日中，百姓虽知有那么一片区域，是神仙来往的地方；
但他们却被禁止入内，仙凡有别。
而这次灾难过后，他们不仅见识到了修真之人的手段，也见到了犹如怪物般的妖兽，仙凡终究有别；
而白乌诏百姓表现出来的，仅仅在于围观，而不是上前妨碍道徒的施法。
“修真之风日盛，但求仙缘一面。”
宋行呢喃着，若想当初，为了一个江湖神棍的传言，不远数百里，只为窥得仙人一面，这是好事；
也不是好事。
好处在于，六诏修士中，能有更多的新鲜血液注入，不是好事在于，人多了，竞争只会愈发激烈。
当资源的上限不足以满足修士的需求，无法妥善解决，战争，便会爆发。
“千百年来的祖训，逢灾难降临，吾等皆会出手救助，然而后续所面临的问题，在于道徒数量的激增；
资源的有限，吾等不得不清除一部分道徒，为更优秀的道徒让步。”
赵路兴飞至云团上，听着宋行的话，思索一二说道。
宋行咧开嘴，笑了笑，道：“怎么个清除法？”
“祭祀、吞食、生死磨砺，祭祀者，可令先祖愉悦，吞食者，可令吾等道行精进，生死磨砺者；
可回馈六诏，为下一代打更好的基础。”
“吞一人，增多少道行？”
“圆满道徒，十年有矣。”
“限制多少？”
宋行心中一动，吞一圆满道徒，得十年道行，若是没有赶尸图卷，他也阻止不了这种提升的快捷方式；
需知道行增长本就极难，更何况是道士所面对的百年道行。
然而，任何事情都存在极限，如此快捷的提升方式，必然有他的限制，否则就乱了套。
“一人一生可吞九人，过则有弊无利。”
“我可吞吗？”
“你贵为长老，自是可参与盛宴中，不过，我奉劝你，待桎梏期再吞。”
“为何？”
宋行颇为不解，什么叫桎梏再吞？
赵路兴走至云端边缘，瞧着偌大的白乌诏，眼神沧桑，“初入筑基，正当勇猛精进时，不需左道之法辅佐修行；
若遇桎梏，可以此法增益道行，一方面思索破局之法，利益最大。”
“若无紧要的事情，不宜用此秘法，然六诏背负血仇，为此，不得不令天骄，皆吞人。”
宋行听完他的话，下意识的问道，“恐怕，这事情已经超出了你们的出发点。”
“不错，歪道之风日盛，吾等老了，还能支撑几十年，往后，需你们年轻人，来主导六诏，大仇得报后；
将六诏，革去糟糠，锐其精华。”
赵路兴道完苦笑一声，转身看着宋行，“人老了，难免会有些伤春悲秋，战役之后，希望你能留下来。”
宋行不言语，赵路兴与他说这些，不带所望是假的，反之则是思考。
吞人这类如邪道般的秘法的背后，所背负的。
或许是甲子之前，六诏蒙受的屈辱，或许是甲子以来，他们所背负的仇恨，令其择取快速提升整体实力的方式；
所谓即复仇。
“你们不怕，后人将你们的行为，钉在耻辱柱上？”宋行不去纠结吞人秘法，而是反问赵路兴另一个问题。
赵路兴眼中流漏洒脱，“昔年也曾考虑过，现在也放下了，后人如何评判，是后人的事，我现在要做的；
就是要让后人，有评判我的机会，如果连评判的机会都没有，是对是错，根本不重要。”
“革去旧弊，回归正途，所面临的阻力，何其之大，六诏，如你所想？”
“甲子以来，除去白乌、黑山二诏，其余四诏的道士，基本都去了，徒留下枯木与虫祖二人，毫无阻力；
吾等会将，全新的六诏，交托到后人手上。”
宋行看着赵路兴许久，忽然笑出声，“六诏前辈，当真是算计无双，以百年为期，算计的如此完美。”
“有幸曾得高人指点一二，为六诏，求得了希望的明天。”
“不知是那位高人？”宋行谦虚问道，心中满是好奇，能算计百年，算无遗策的人，只要方向没错；
可行性很大，能具备这等视野的人，足以称呼一声高人。
赵路兴似是回忆起了从前，带着一丝往事美好的笑容，“吾不熟此人，他来时，我不过是道徒，不过我记得他的道号。”
“上一任女王，称其为玄素师傅。”
宋行：“……”
思绪不知为何局促，平复一番心境。
是玄素。
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而每一次出现，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官提升。
头一回，看到了完全相反的修行体系。
第二回，是在青仙洞天中，见到老师所树的剑碑。
第三回，是六诏百年复仇大计。
出自玄素之手或与其有关！
“早知此人如此莫测，以前就该问老师这个问题，而不是潜心于筑基！”
宋行带着一丝悔意想着，当时就想着，赶紧筑基，而没有问玄素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老师的实力与境界，必然与其有交集，若能拜访，求问一番，可解心中万千疑惑。
赵路兴感受着宋行起伏不定的神识，眉头微皱问道，“宋长老也遇到过玄素道人？”
“赵主事请看。”宋行将那本道书拿出，递给赵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