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一招,将那柄巨大镰刃握在掌心,屈指轻弹刃锋,就见那红枫纹路如水流转,越发灵动,柄身缠绕的那条黑龙更是缓缓游走起来。
信手挥舞两下,陈浮生就觉一股血脉紧密相连的感觉油然心生,说不出的妥帖如意,然而镰刃经行之处,却是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漆黑裂痕,虽然细如发丝,但却清晰异常,而且久久不能弥合。
而这,还是陈浮生并未动用多少法力的情况下,可以想象,当陈浮生全力催动此兵,不说其他神通,单单凭借这无以伦比的锋锐之意便足以将挡在面前的一切尽数斩裂。
并不急着让手中镰刃重新恢复人身,陈浮生再次催动体内人道火种,化为赤焰向着左臂涌去,将那口清静琉璃锤尽数包裹进去。
既然这位第六天魔王转世分身已然如约化为陈浮生手中法兵,陈浮生自是要依着自己同那琉璃儿先前约定,将对方以人道火种之力祭炼,令其同那口锤形法兵相合。
这一下子就要轻易许多,琉璃儿炼化了那道生死棋法洗礼过后的降魔剑意方才打破桎梏,真正成就法宝,已然同陈浮生心意气机相通,再加上它天生就是一记神通,法宝所化,不似那少女今世彻彻底底的人身,对于与法兵化合,受陈浮生御使毫无排斥,故而火种之力只是在体内一转,再无其他煊赫声响光影,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改换了面目。
琉璃儿乃是佛门当中那记遍照大千日月光明清静琉璃锤神通所化,本体透彻无瑕宛如琉璃,一经运起,更有无量日光月华随身,然而当这人道火焰敛起,已是化为一口玄色方头铁锤模样,隐现暗红光泽,多出一分深沉厚重之意,挥动之间也不似先前那般轻飘,清静无染之意,而是自有一股大刀阔斧改天换地的刚烈阳刚之意充斥其中,和先前意境大不相同。
运转法力,让手中锤兵在两种意境中来回切换,体悟其中微妙变化,来回数次后,陈浮生感觉两股意境在法锤内部已经有如水乳相会般开始交融化合,只剩时光继续切磋打磨后便自罢手,一手握锤,一手持镰,猛然提起一身法力,双臂举起,在头顶交错而过。
锤镰相交,登时就有一股圆满之意在陈浮生心胸间生出,本来就是法力幻化的身体不自觉节节拔高,等到势头止息,已是放大至百丈长短,虽然比起之前那尊聚拢扶桑一地四万八百座神社信仰愿力幻化的撑天神人法相来要低上一头,但也已经足以俯瞰整个江户之地。
只是不知不觉间,这具分身面目服饰也已发生变化,容貌颜色俊美如女子,身材纤细,肌肤白皙,却与全身裹在的一套赤红如血的冠冕丝毫不见冲突,气质反而格外和谐,头顶赤精玉冠,身披赤霞之服,万千羽翼皮毛涌动火焰的飞禽走兽在上缓缓游走,簇拥着中间那头不停吞吐炎光占据了冕服近半面积,意态极其睥睨昂扬的朱雀神鸟。
在“陈浮生”身后更是凭空多出一轮大日,吞吐红光,悬挂在脑后位置,照射万千,每一根发丝都被映射得光辉灿烂,越发映衬得陈浮生幻化得这名身着帝王冠冕的俊逸少年烨然若神人,超凡脱俗。
在其身后虚空,波纹荡漾。更是好似有着一座无边无际的赤精火海,投影而来,数十上百万身披镌刻有繁复符箓甲胄的天兵天将或者各自骑乘着天马异兽或者搭乘着巍峨楼船踩踏着这片无涯火海,惊天气机冲霄而起,连为一线,覆压而下。
就连虚空都承载不起这等“重量”,因之泛起波澜,现出塌陷破碎之势来。
得此加持,神情淡漠的“陈浮生”身上便自生出某种苍天在上,凌驾万物之上的无边威严来,在这股神威之下,万千生灵只能俯首,根本不敢抬头窥视分毫。
“五方天帝的境界实在过于高妙。”
巨大神人忽然摇头,然后就见身后那片无边火海忽然消失,一如梦幻泡影,那些各自拥有高妙境界神通的天兵天将也与那些楼船一类的仙家神物一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千黎民百姓,士农工商,四业百工,无所不包。
身上光华如水流淌,等到停止下来,这尊神人已是再次改换面目,重新恢复成陈浮生模样。
面色平静无波,实则陈浮生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任他打磨得不动如山的道心也难以平复镇压。
哪怕已经尽全力去推测拔高天庭五方天帝这等大能者的境界,事到临头,陈浮生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小看了对方。
这缕火种不过是赤色黎明中一名信仰算不得最坚定的底层契约者观想赤帝在识海中幻化而成。只不过在陈浮生进入其识海后引动了赤帝一缕意念跨越不知多少时空传递过来,借尸还魂,与陈浮生一场指点形式的斗法过后,自行泯灭元灵被陈浮生炼化,令陈浮生得以一窥其中的人道沧桑变迁之力。
而当陈浮生今日凑足这对赤帝法兵后,却是冥冥中触碰到某种契机,不自觉将其中更多“信息”引导出来。
赤帝高居天庭五方天帝之列,即使造化之位亦是触手可及,堂皇正大,自是不会行使什么夺舍之举,只是他境界过于高妙,哪怕已经抹去火种性灵,亦是令陈浮生心神不自觉投入其中。
陈浮生辗转数个世界,经历甚多,道心早已通透无碍,视功名利禄如看过眼云烟。
然而作为修士,得证长生,窥见更高处的风光,乃是他入道的根基,若非如此,难以在短短岁月中将道行修为精进如此。
既是如此,他心志就难免会被火种中所蕴含的赤帝境界所动摇,更何况他这具身体本就是人道火种之力幻化而成,领悟越深,就与这火种更加契合,也就越难摆脱。
幸亏他手中还有那对镰锤法兵,此两者单论境界比他还要胜出一筹,又非是主体,不受影响,甫一发觉陈浮生异样,那琉璃锤便自运转神通投影陈浮生心湖当中,投影出一片清静世界,将其心志从沉迷中唤醒,斩尽万千杂念,助他将那些领悟真正化归己有,道行更上一层楼。
悠长吸进一口气,运转法力,随着身后大日,万民虚影等一一收回体内,陈浮生身形亦是徐徐降低,直至与常人无异。
不过这次陈浮生却自感觉这具身躯和先前有了显着不同,这具分身毕竟是神念衍生,本质虚幻不实,唯有神魂,然而此时此刻陈浮生却感觉好像有着血肉筋骨等填充其间,几乎和其他血肉生灵无异。
神念外放出身,虽然修为境界没有显着提升,但是陈浮生能够清晰感应到与这方天地间的联系越发紧密,对于这个意外之喜,陈浮生微微点头后,便自将头抬起,昂首看天。
虽然他已经收起法相,但是气机交感下,仍有异象残留空中,江户上空,整片天幕被染为通红一片,与万家灯火相映,将夜色彻底压下。
在这块天字第一号的幕布之上,一锤一镰交错投影其上,凡是注目这道图案之人,便根据个人性情禀赋聪慧程度等,或多或少增添些莫名领悟,不可言传,甚至也很难意会,若有若无,只是无一例外,每人心中却因此多出一抹炽烈精进的豪情斗志出来。
“此夜之后,扶桑一地形势必然大变,此局面虽是因我成就,但我应当及早抽身离去,任其自行演化才是。”
无需施展望气之法,陈浮生也能感知到此地的气氛产生了微妙变化,甚至以江户为起点,向着整个扶桑辐射而去,波及的范围还要更广一些。
根据陈浮生搜罗这个世界信息及自身望气所得,对于扶桑这近百年来气数起伏变迁已经了然于心。
事实上此地格局演化在那场波及大半星辰的大战后便已注定,三四十年前气运发展至鼎盛,然后再难兴起,如一池死水,一点一滴,便无可避免地走向萎缩干涸。
然而自陈浮生进入这处世界后却是悄然生出变化。
琉球之地,历史上作为华国藩属,然而这一二百年下来却早已同扶桑气数纠缠不清,难以切割。
尤其自那克瑞迈鄂驻兵于此,作为一枚钉子后更是搅扰得此地气运纠葛,越发复杂。
然而这枚钉子却被陈浮生亲手施展神通拔除,斩断同克瑞迈鄂本土间的联系,通过魔种之法,令得那些兵卒对他幻化的那名神灵生出敬仰之力。
接下来琉球更是会谋求独立,从扶桑中切割出去,固然会使得扶桑气运少出部分,但亦是解脱了束缚,轻装上阵。
而在扶桑本土,亦是如此,陈浮生出手,有意无意间将这谭死水搅乱,形势大变,却也令得这扶桑之地不再如先前一般暮气沉沉,有着革故鼎新,焕发新生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