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诚比扶柳来得更早,他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夜色茫茫,晚间更是冷得厉害,白士诚躲在角落处一边暗骂扶柳贱人,一边等着扶柳,又有些后悔将见面时间定在子时一刻。
扶柳何尝不怕呢,可她更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被白士诚毁掉,今晚她必须去。
走到学堂处,扶柳很是害怕,再无先前的欢快,她手中灯笼不过能照亮一步的地方,其他地方,却是怎么都看不清。
扶柳不敢再往前走,担心学堂中调皮的孩子跑出来会看到她。她停下脚步她怎么都看不到白士诚,心生退意,转身之际却被人从后面抱住。
“好人儿,你可算来了。”黏腻的声音响起,扶柳不自觉一抖,除了恶心害怕,还有白士诚仿佛像冰块一般的身体。
“你放手。”扶柳手中灯笼差点被丢掉,好在她还没失去理智,只是用力挣脱。
幸好白士诚白日里不好好干活,吃饭时不过三分饱,又在这里吹了半夜的凉风,身体虚弱,扶柳很快挣开。
白士诚冷笑一声:“怎么,出来没几天就不认人了?”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怎么,忘了你这个夫君了?”白士诚眼睛下流地在扶柳身上扫来扫去,极为放荡。
扶柳察觉到他的目光,难堪无奈涌上心头,黑暗中只有微弱的烛火,她有些想要吹灭灯笼,却又担心白士诚暗中动作,她到底是女子,若是和白士诚拼打起来只有吃亏的份。
“你找我做什么?”扶柳扭过头,装作没看到白士诚的打量,冷声问道。
扶柳这般抗拒害怕模样,看在白士诚眼中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我想做什么?你说我想做什么?”
“我们两个当初说好厮守终生,后来你跟着魏修走了,你难道没想过我?”
“青楼女子,果然薄情,魏修他有什么好,他不过把你当个玩意儿,我才是你的夫君!”白士诚本想着谈及往日情分,以情动人,奈何他早习惯在扶柳面前高高在上的模样,怎么也装得不像,说到后面,竟然动了真怒。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才子风流,什么皇亲国戚都是不过仗着身份才能胜他一筹。
扶柳听着从前的甜言蜜语只觉得恶心,又觉得当初的自己是那样痴傻,竟然信了白士诚的话,她恨不得背过身去,却担心白士诚动手动脚,只好侧着身子听白士诚说那些胡话。
可不就是胡话吗?白士诚根本不知道张伯啸将扶柳藏在府中,一路带到了汴京,只知道扶柳时常去找魏修身旁的薛夫人说话,等到他发现人不见时,也只会怀疑到春晓头上,然后觉得春晓不过女子,最后有所动作的肯定是魏修。
见扶柳不说话,白士诚也觉得一个人讲没意思,靠近一步道:“怎么,看来日子过得不错,没什么话和我说?”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扶柳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她恨不得和白士诚老死不相往来。
清楚白士诚脾气不好,扶柳并未硬碰硬:“并非如此,只是我们许久不见,我想说的话很多,只是不知道从何讲起。”
对扶柳的话,白士诚很是相信,就算怀疑也十分有限。
男子总爱高估的自己的魅力,同高估女子对他的爱意一模一样,明明他身上并没什么有显而易见的优点。
“也罢。”白士诚再次靠近扶柳,企图拉过扶柳的手,温言软语一句句吐出,间或扶柳掺杂着从前的和未来承诺,满心以为能再次将扶柳的爱唤起,到时候再走走枕头风,他的大好前程绝对耽误不了。
扶柳暗自藏着恶心,抽了几回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只听到白士诚虚情假意的笑。
她忍不住抬头望天,却见天上没有明月也没有微星,天地茫茫,她似乎又回到那个天地难容的地步,为什么活着会这么苦,好好地活着会这样艰难。
抽泣声隐隐飘荡在周围,白士诚倒是要为扶柳擦泪,扶柳却一个转身拒绝了他的动作,白士诚不知多少日不曾洗漱,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这让扶柳如何受得了。
“也罢,如今你是瞧不上了。”白士诚作出一副可怜模样,终于透出自己的目的:“如今也是我落魄了,咱们患难夫妻,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夫妻?可别侮辱了这词。
扶柳不发一言,不曾想白士诚直接过来扯弄她的衣袖,扶柳躲避不及,又被他扯住了手,只能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哪里是我想做什么。”白士诚嬉皮笑脸道,他总是这般该低头的时候从来不含糊,他凑近道:“从前我为你寻了方便,如今也该你帮我一回。”
“你如今跟着魏修,定有不少银钱,快给我两个。”白士诚直接开口索要。
扶柳只觉好笑,白士诚这般无礼,似乎断定她有钱一般,可她有钱也不想给她。她注意到白士诚口中总是提及魏修二字,猜测白士诚根本不清楚她如今事情,倒是安心许多。
“我哪里有银子给你。”扶柳故作为难。
白士诚瞬间变了模样:“好你个淫妇人,先前我对你百般好,如今不过管你要几两碎银子,你就这般对我?你不要逼我。”
“逼你?逼你做什么?我怎么逼你了?”见白士诚生气,扶柳反倒挺直了腰背,心中明白白士诚如今得意不过是仗着他是自己的从前的恩客,若是被大肆宣扬开来,如今的‘恩主’魏修怕是会不高兴,然后自己便会担心失宠,所以就得被白士诚辖制。
扶柳从前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可现在看到白士诚反倒有种诡异的高位视角,正经的官宦人家谁会将妾室看在眼中,怕是后宅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谁管女人从哪来的,也就是无所事事的闲人才会有这样的闲心。
若是因为妾室名声影响了夫主,那女子哪里还有活路,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白士诚明明也接触过那么多人,却还没扶柳清楚。此时白士诚对她的影响终于开始退散,她看似惊慌,却没有让白士诚占到半点便宜,听着他那些辱骂贱人的话,她再不复从前屈辱,只觉得好笑。
白士诚骂她,何尝不是骂自己。
向口中的贱人要钱,他岂不是更下贱?想到此扶柳几乎要笑出声来,不过她终究还是给了东西,却不是银两,而是头上银钗。
不过三两多重的银钗,就算在当铺,也不过能换三两银子,白士诚只能过几天好日子,他得了甜头总会再找扶柳,到时候扶柳无需主动寻找,白士诚就会送上门来。
到时候等待白士诚的绝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扶柳。
白士诚见扶柳实在没什么东西,只好松开人,却扯走扶柳腰间帕子,猛吸一口:“到底是女儿家的馨香。”此时得了钱,他色心又起。
扶柳哪里耐烦和他继续演下去,当即含着泪将人推开,提着灯笼走入夜色,只留白士诚一人在原地徘徊,等扶柳彻底消失后他才灵活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