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吗？
春晓看着放了自己的魏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春晓看向自己，魏修勾起唇角：“怎么，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还是说，你下不了手？”
话音刚落，魏修眉眼间就闪过银光，那是长剑出鞘闪出来的寒光。
那把剑，是他给的。
魏修给过春晓很多东西，甚至都记不太清这把剑究竟是何时给的春晓，又是何时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原来，他给他的东西，也不全是丢在一旁，原来，她也会带上一把自己给她的东西，哪怕，是一把会刺向他的剑。
远处，向北眼皮直跳，隐约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想要上前看看，却突然听到有人开口。
“大人在那边说话，我们还是在这等着比较好，大人心里肯定有打算的。”
五百人突然被魏修喊来此处，如今只看到一人，早已有诸多猜测，若不是向北还站在这里，怕是要乱成鸡窝，向北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也是，大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在向北看来，魏修待春晓已经极好，好到他忍不住提醒魏修注意分寸。
毕竟只是一个妾。
然后向北就被打发在汴京，不得轻易来到平江府，这次魏修带了向北过来，向北也有些奇怪。
因为魏修更喜欢将向西带在身边，向南也对平江的事情有更多了解，偏偏带了一个向北。
向北曾找向西向南问过，二人都不知道，向北看得出来，向南有些不对劲，不过当时忙着赶路，向北就没再细问。
见向北走了回来，徐云起心中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句话是他故意说的，他们这么多人，春晓肯定不好离开，但若是魏修一人，说不定还有些机会，他不能让人过去打扰。
春晓拿着剑，只觉有些重，她看向魏修，神情淡漠：“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竟然真的动了杀心！
魏修轻咳两声，在春晓看不到的角落擦去唇角的鲜血，他依旧拿着宫灯，没有半分抵抗意思：“对啊。”
“你来，我不会反抗。”
“只要你速度够快，杀了我赶紧回道船上，向北他们也不会去追你，他们还要给我下葬。”说起下葬，魏修又咳了两下道：“到时候，你会来我坟头上香吗？”
他看似一退再退，可只有魏修自己知道，他方才所说，真真假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不过最后一句话，是假的。
春晓不会有机会来他坟头上香。
若是春晓当真杀了他，魏修一定会变成厉鬼，一定要缠着春晓不放，他要拉着她一起地狱，死也要死在一处。
他说的是真的吗？
利剑已然出鞘，此时再放回去，显得她怕了一样。
春晓深吸一口气，抬手，直指魏修。
在触及魏修的时候，春晓的手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南安之时，初见魏修，她只看了魏修的背影，那套在魏修眼中普普通通的衣服，衣摆下面是用银线勾勒的祥云，尽管那日天气阴沉，春晓现在还能将衣服上的祥云想得十分清楚明白。
那个时候的春晓以为魏修就是个汴京来的公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除此之外便是文不成武不就。后来被魏修安排去做探子，春晓才意识到这个汴京来的贵公子似乎还有不小的本事。
那段日子，春晓过得还挺开心，有事做有钱拿，只要讨得魏修满意，她就能恢复自由身。
可一切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一步错，步步错。
她走错了路，想要回头，却怎么都回不去。
南安县外山匪凶猛，春晓以为自己会死，昏倒之际是魏修救了她。她不会说早知道被魏修救了，自己还不如去死这句话。
生命何其可贵，她不会拿任何人的性命开玩笑。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早在成为春晓的时候就应该自尽，而不是努力活着。
魏修救了春晓，她似乎应该感恩，南安县的那些尴尬事在生死面前好像不值一提，春晓想掠过不提，不曾想魏修紧追不放。那日寺后日出，春晓看着旁边的魏修，她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魏修没有给她时间，步步紧逼之下，她妥协了，又或者说，她决定谋定而后动。
那一次的成功是必然的，因为魏修根本没把一个小丫鬟的聪明才智放在心上，直到春晓真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感觉到脸上被春晓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怎么能不怒。
再后来，春晓也会杀人了。
她成了秋将军，杀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可她半点开心，手染鲜血的滋味，她再也不想体验，当时魏修又救了她。
她似乎欠了他很多东西。
好像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春晓知道自己会跑会逃，所以她一直锻炼自己，再苦再累也在所不惜，她一直在为没有魏修的世界准备。
她不知道所努力的一切，是为了有朝一日，对魏修举刀相向。
魏修是那么坦然，倒显得她不是个东西。
她总是骂魏修是狗东西，她又是什么好东西没？
春晓的手在抖，在怀疑自己，从她来到这世界，她是不是也导致了很多悲剧的发生。
比如扶柳，如果她乖乖跟在魏修身边，提出照顾扶柳，魏修不会不给她面子，一定会让扶柳安生下来，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如果这样，是不是就不是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魏修看着面容苍白的春晓，半点不意外。
她总是这般，心硬如石，却又软的要命。
迷茫间，春晓摸到了腕间绳结，那是扶柳给她的，她临死前希望春晓过自己的生活，希望春晓能帮她找到娘亲，让她们二人团聚，魂归故里。
路漫，你究竟在做什么！
从前的事情怎么能影响未来，你要记得，你永远是路漫，不是春晓。
过去的事情已然发生，你要向前。
无论什么样的路，都要一直走下去！
恍惚中，春晓又回到平江府，那时她在昏迷，只能听到扶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在喊：“路漫，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