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可这人说话是真她上头啊！和走在半路上被算命先生说财运不好都得骂两句一个道理。
更何况面前这人还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呵呵。”春晓扯了扯嘴角，却没扯出笑容：“郎君似乎是读书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郎君不记得了吗？”春晓没忍住，刺了一句，随即又后悔，路上多日她一直谨慎非常，可她也会累，面前这人反倒成了最好的靶子。
读书人并未生气，笑道：“这并非鬼神之论，而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看出了春晓的不愉，却不曾放在心上，依旧是先前态度，不紧不慢道：“小哥初到金陵，胸中亦有成算，想来是要安家。”
顿了一下，读书人看了一眼春晓，见她眼中还有些怒气却没有甩手离开，知道春晓听了进去，继续道：“只是金陵城内不缺货郎，可小哥似乎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春晓一愣，这人竟然看出来她还打着货郎的主意？她想了半夜也没能想到更好的主意，到底还想试试，寻些新奇的玩意儿说不得能打下一片天地，她可没对任何人说，面前这人竟然能猜到！
怒气散去，认真变多，春晓侧过脑袋，看着读书人道：“您继续说。”她变得有些客气。
出门在外，春晓到底又学会了点东西，比如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能说出一些道理的人都有自己的智慧，取长补短她才能在这世间越走越远。
春晓态度转变并不被读书人放在心上，他仿佛天生不在乎他人悲喜，多数时间都活在自己的天地之中。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小哥不听我的自然无错。”读书人指出春晓的倔强之处又道：“可往来江上的人也这样说，小哥就该注意些。”
“他们消息灵通，一贯知道不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所以我可以断定小哥此次若是还打货郎的主意，只怕得不偿失。”
还没说到重点！春晓心中着急，索性自己问道：“郎君是怎么知道我还想做货郎，而不是做些别的事情呢？”难不成她脑袋上顶着我要做货郎这几个字不成？
读书人没回答春晓的问题，反倒问了一个问题：“小哥可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金陵，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这个问题，春晓心生警惕，难不成这个人偷偷观察过她？
并非春晓自恋，纵然身披多层马甲，春晓依旧担心马甲暴露，她眼中透出警惕，不曾正面回答：“郎君如何知道？”
“我没记错的话，郎君和我并不在一间船舱。”
“小哥别急。”读书人解释道：“你我二人自然不在一处，我只是从小哥身上衣服发现点不同。”
“江南多绣娘，布料针线也便宜许多，百姓的衣服上纵有缝补也有些点缀，小哥的衣服却不是这般，磨损之处逢得颇为密实，却无美感，所以我猜小哥不是江南人。”读书人说着又笑：“看来是小哥自己的手艺，男子在这方面总是差些。”
春晓看着磨损处的针脚，听了读书人的话根本没有被安慰到，不过好在知道他没有专门盯着自己，心中松快许多。
“凭衣服可以看出我不是江南人士，那郎君又是如何看出我定然要去做货郎生意呢？”春晓越发好奇这个答案。
“小哥应该也读过一些书吧。”这话看着是在问人，实际上却是指出春晓读书识字，春晓倒也没有摇头，只继续听他说话。
“货郎为商，世人多觉商贱，小哥选择从商想来也想了许久。”
“一个读书人，不远万里来到江南，迫不得已从商，还是走街串巷的辛苦生意，若没有过人的意志绝对撑不下去。”
说着，读书人看着春晓的眼中带了诸多感慨：“这样的人如何会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就放弃自己的想法呢？若是会放弃，他就不会来到江南。”
春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今日也算学到了，多谢郎君。”她拱手道。
“不必客气。”读书人颔首道：“现在见你已是眉目展开，想来心中也畅快许多。”
春晓点点头，又趁机问了些金陵情况，心满意足后才放人离开，读书人走出去两步后又看向站在原处的春晓，露出了又一个笑容，满是期待和鼓舞。
“小哥，你天资聪颖，弃学从商着实可惜，不如来我这处听学如何？”
啊？路遇名师？春晓没曾想还有这好事等着自己，她心动了，但又担心身份暴露一时有些为难。好在那人也不逼她，只是道明自己的身份。
“我名秋叔岐，若有兴趣，你可来琼花街找我，只说秋夫子就好。”说完也不等春晓回答，飘飘然再次离开。
看着秋叔岐的背影，春晓摇了摇了头，还不是时候。
江南文风昌盛春晓自然明白，也想过扮成书生去读书，后来发现根本行不通。书院还有考核，就她点知识储备，恐怕连蒙童都比不过，不过仗着之前的学习，勉强冲个样子，若是真读书肯定不行。
况且她手中银钱虽不少，却不能钱生钱，一旦去了书院读书，怎么挣钱养活自己？而且她又不能去考科举，不过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找个什么活计。
话虽如此，春晓也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夜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闭上眼睛。
翌日，春晓下船之时还想和秋季云说些话，谁料下船的人太多，她担心有人碰到自己的脸，小心之下就被挤在最后面，等她下船时，秋叔云早不知道去了何处。
“唉。”可惜，春晓叹了一口气，转头就被繁华的金陵迷了眼睛，金陵和汴京不同，和苏州也不一样，有着别样的浮软之风。
“怎么还叹气了？”身后的人远远就看到春晓身影，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但他不放弃地喊了几声，春晓没反应他反倒跑了过来，走近之后确定是她，又发现她在跑神，不忍心打扰，直到春晓叹气回神这才开口。
这声音，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