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不知何时的扶柳有些呆愣,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桌上放着点心,旁边还放了一张纸条:“睡醒记得吃些东西。”
熟悉的笔记,是春晓的话。
扶柳突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明明大仇得报,这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在精神层面伤害自己,可她依旧想哭,大概是在外面经历了风雨,回到家中看到了一束暖光。
点心都是扶柳喜欢吃的,她从前最爱红豆牛乳饼,最是香甜养人,小院中厨娘知道扶柳的重要,也时常送过来,扶柳总能吃上许多。
红豆,自然是红的,做饭的厨娘将煮熟的红豆磨得细腻非常,筛出豆皮,使得颜色也越发鲜艳,让人看了就觉得有胃口。
往日喜欢吃的扶柳,突然停下手。
她不敢吃。
红色……扶柳再也站不稳,几乎没有力气地跌倒在桌旁,明明凳子就在一边,她还是瘫软倒地,方才伸出手去拿糕点的手也将一盘红豆牛乳饼打翻,有几个饼子滑落在地,瞧着还是干净模样,扶柳却知道这东西不能吃了,就像她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怎么敢杀人,怎么会杀人。
心里面恨不得将白士诚千刀万剐,动手时也十分决绝,没有给白士诚半分机会,可回到这处安稳的小院,扶柳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真的杀了白士诚。
白士诚该死!不提及她和白士诚的恩怨纠葛,就说白士诚考中举人的路上,他直接间接害了不少人,还有为官后的不义之举……
只是,扶柳没想到动手的是自己。
扶柳只觉得心中很乱,等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的手脚冰凉,心也静了下来。
她不后悔,只是这件事该不该和春晓说呢?她又要怎么说呢?
扶柳还没想好,再次遇到白士诚的时候,扶柳已经在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她也想过要和春晓全盘托出,只是春晓太忙,和那些百姓的生死相比,她的事似乎是一件小事,她也不愿意春晓为此担心,所以有些犹豫。
最重要的是,扶柳没想到魏修会这样快回来,而且魏修回来后,几乎是瞬间,小院的主导权就回到了他手中,甚至没有给春晓一丝喘息的机会,等她再次醒来,秋叔岐不告而别,向东在外剿匪,余年余月被送回府衙,就连小院中的护卫都换了一批,一时间,小院中竟然只剩下扶柳和春晓两个熟人。
太快了,这样的手段自然会将扶柳打得昏头转向,饶是春晓也是如此,她们都没想到,这段日子的经营,被魏修轻而易举地扰乱,偏偏没有人为春晓鸣不平,仿佛之前的一切,所有人都是看在魏修的面子上勉强为之,等到魏修回来,一切物归原主,春晓就应该回到后院,做她的‘薛夫人’,为魏修生儿育女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骤然间,扶柳也十分不平。
其实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也觉得春晓的所作所为太过夸张,她觉得女子不该这般逐名利重财权,应该有自己的傲骨才是女子。
可春晓让她见了不一样的生活,扶柳在帮春晓处理事情的时候,权利自然而然会有一些过渡到她身上,扶柳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后面的安之若素,甚至想要更多。
权势是那样诱人,既然能站在高处俯视众生,谁又甘心做个弯腰跪倒的普通人。
扶柳多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可魏修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到此,扶柳突然担心,魏修会不会发现她的行踪不对,会不会发现白士诚,会不会发现她杀了白士诚……
“早知如此,倒不如将白士诚的事情告诉魏修,白士诚是通缉要犯,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扶柳恨恨道,心中却知道她不会。
张伯啸和她的事情在汴京闹得很大,甚至还有戏班子按着传闻写戏,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魏修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被魏修知道白士诚在哪,加上他们之前的事情,张伯啸和魏修似乎不对付……流言蜚语是软刀子,却也能伤人。若是魏修抓捕白士诚后将人暗自留下,日后对付张伯啸,若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扶柳想死的心都有。
如今她亲自解决了白士诚,纵然魏修知道是她动的手,但能扯到张伯啸身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是魏修拿她威胁张伯啸,扶柳深吸一口气。
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她并不在乎,若是能为张伯啸而死,她竟然觉得光荣。
“你要为自己而活。”春晓的话在脑中想起,扶柳苦笑。
为自己而活?只有在春晓在张伯啸那处,她才是个人,才能活,至于在别的地方,她哪里是个人呢。
翌日,春晓见到了有些虚弱的扶柳,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昨天去看你,睡觉皱眉,还以为你做了噩梦,只是怎么也叫不醒。”春晓看着扶柳的眼睛中泛着心疼:“若有事别撑着,回去休息。”反正也没什么事。
如今她们二人都不用干活,扶柳过来也不过是陪着春晓看书写字,实在是无聊。
扶柳笑了笑道:“没什么,反正我在房间也是绣荷包。”说完扶柳拿出为春晓绣得荷包:“你喜欢吗?”
春晓开心接过,看到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朵,还有藏在隐蔽处的春晓二字,笑容荡漾开来:“喜欢。”
“真好看。”春晓的针线活只能说勉强勉强,缝个沙包就是极限。她从前做丫鬟时,针线都是交给其他人,她只出钱。
“喜欢就好。”扶柳笑道:“还差两针,等我缝好给你。”
见扶柳开始缝荷包,无所事事地春晓也动了动手指,将手中的话本翻到了另一页。如果说之前房间里还有不少公文,现如今是一点都没了。
什么《论语》、《孟子》更是找也找不到,书倒是比之前更多了些,全都是什么爱情话本。
什么《权贵娇妾》什么《府内佳人》,全是讲述豪门贵公子和丫鬟、民女、商户女子等的情节,看得春晓嘴角直抽抽,情节高度一致,只要换个名字换个地址就是同一个故事。
初看春晓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等看了一本又一本,饶是她不相信魏·大男子主义晚期患者·修修会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阴招,可几乎塞满房间的‘证据’摆在眼前,春晓还真没法自欺欺人。
好好好,魏修从汴京进修回来,收回权力,也收回暴力,现在该用九曲十八弯的阴招来糊弄春晓这个病人。
好好好,当她是个傻子是吧!
春晓有些生气,可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她就又睡了过去,对此她是真无语。
这什么情况,跟个植物人一样,说是不像,每天还能清醒,说像,每天睡成猪。
春晓昏睡前又想到一个更贴切的形容,那就是这和还没出生的胎儿有什么不同!
她知道怀孕期间都有胎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有个小动作,证明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她现在每天清醒一会证明自己还活着和每天踢踢腿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胚胎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得到这个结果的春晓: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