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年旧事

白杨山半山腰有一处小屋,坐落在一块空地上,孤零零的,周围被茂密的白杨树包围,就好像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将军被敌人团团包围,显得那么落寞、孤寂,却又好似有一股孤傲。

小屋的主人叫于尚喜,三十岁,本来是作用千万家产的富豪,如今却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小屋陪伴着他。

夕阳西下,于尚喜坐在小屋门口的躺椅里晃悠着,他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像这座小屋一样,看上去那么的孤寂。

忽的,一阵风似的呼啸而过,一个人落在了于尚喜的面前,轻轻一笑,说道:“好久不见。”来人正是李寒飞。他看着这位昔日好友,见他面容日渐消瘦,神色不再灿烂,很是心疼。他坐在于尚喜的对面,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然后说道:“当真把庄园卖了?”

于尚喜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李寒飞,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朋友的思念,也有一份落寞,却没有许久不见的喜悦。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寒飞的问题,而是说道:“给官府做事,很累吧!”

李寒飞没想到于尚喜会忽然这么问,短暂的愣神后轻轻一笑,叹了口气,说道:“累。”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受着口中的酒香四溢,满满全是回忆中的味道,不由得说道:“还是这个酒好喝。”

于尚喜又闭上了眼,说道:“只剩下这一壶了。”

李寒飞转头看向屋内,里面除了桌椅板凳和床,再无其它。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地方,于尚喜是如何生活下来的。但是李寒飞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即便是问了于尚喜也不会说,他太了解这位朋友的性格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于尚喜率先打破沉静,说道:“你后来还见过她吗?”

李寒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后,他决定实话实说,于是说道:“嗯。她现在过得很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一儿一女,很是幸福。”一边说着,李寒飞一边观察着于尚喜的表情,见他的神色逐渐难看,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深深地刺痛着他。可是他不忍心对朋友做出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于尚喜又说道:“她还是短发吗?”

李寒飞说道:“不,她续起了长发。你知道的,呼延……那家伙喜欢长发姑娘。”

于尚喜沉默了,他的神色极为难看,就好像吃了一口黄连满嘴苦涩,却不愿将黄连吐出,强忍着口中的苦涩狠狠下咽一样。片刻后,于尚喜说道:“我喜欢短发。”短短的五个字,于尚喜却说的很慢,语气中充满酸楚和痛苦,看似是说给李寒飞听,却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李寒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好久没有吃过你做的烤肉了,我去打点野味,晚上你来做,如何?”他刚要起身,却看见于尚喜缓缓伸出双手。李寒飞顿时震惊,他看见于尚喜双手的手腕处各有一道疤,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于尚喜笑了,他大笑着,但是笑声好像哭声,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哭还是笑。他笑了好一会,说道:“一个连战刀都拿不起来的人,你还期望他能做出昔日的野味吗?”然后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向即将西沉的斜阳,眼神中似乎有泪水闪烁,他说道:“李寒飞,自从她离开后,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事要我帮忙,可是一具行尸走肉又能帮你什么呢?如今的于尚喜,早已不是当年的于尚喜了……”他说着话,缓缓转过身看向李寒飞,然后笑了,然后他又坐会躺椅里,闭着眼睛,仿佛是油尽灯枯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李寒飞听不下去了,他不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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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朋友,如今竟然颓废成这个样子,当即一把拎着于尚喜的衣襟将他拎起来,喝道:“于尚喜,你清醒点!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早已不爱你的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值得吗?就算你死在这里,最多变成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尚喜说道:“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吗……那也不错……”

听着于尚喜说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李寒飞心中对于尚喜的可怜转而变成愤怒,一把将他扔回在躺椅里,然后抓起酒壶倒在于尚喜的头上,怒喝道:“你他娘的清醒点!于尚喜,你给我清醒点!”

于尚喜不做挣扎,任由酒水淋湿自己,却还是一副生死无谓的神色。

见于尚喜依然无动于衷,李寒飞心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但是忽然间所有的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猛地想明白,于尚喜早已经心死,再劝说任何话语也是多余。面对一个早已心死的人,所有的挽救都是无用的。李寒飞放弃了,他转身看了看周围,看了看这座落寞的这屋,看了看落寞的人,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走出两步,李寒飞停住脚步,说道:“老于,如果你还爱着她的话,你应该帮我。如果不帮,她很有可能会被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于尚喜忽的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死?!”

李寒飞有些许的惊讶,他从于尚喜的眼神中重新看到了光色,但也仅仅是一瞬即逝,更多的是茫然无措。他知道,对于尚喜来说只有那个女人才能让他重新活过来,可是即便活过来又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可能再痛苦一次。李寒飞不禁问自己:“这样做对吗?”只是片刻间,李寒飞心中有了答案,他决定赌一次,于是将一品楼的事情说了一遍。

于尚喜听完,问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李寒飞说道:“难道你忘了,她的父亲可是范大将军!虽然我目前还没有任何依据,但是不难确定的是一品楼内的人全部都是身份显赫之人。我怀疑范大将军很可能也和一品楼有瓜葛,即便不是一品楼的人,但也很难否认他是否与一品楼有过来往。范大将军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还需我再多说吗?”

这些话如同一味强有力的猛药,让本来行尸走肉的于尚喜瞬间恢复了神色,双眼之中那微弱的光芒重新迸发。

于尚喜说道:“对,范将军确实……”他忽的一怔,转而问道:“李寒飞,你是想凭一己之力追查一品楼?”他松开紧紧抓着李寒飞的手,说道:“可我许久不曾下山,又能帮你什么?”

李寒飞说道:“天下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行游和尚的眼睛和耳朵,而天下间能够找到他的人也只有你。”他伸出手抓住于尚喜的肩膀,说道:“老于,如果你还爱着她,帮我找到行游和尚,帮我破案,说不定真能救她一命。难道你忘了,当年你曾经对她发过誓,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保护她。”

这句话如同炸雷在于尚喜的耳朵中炸裂,顿时将他带入到昔日的回忆当中。

于尚喜本是一方富户人家,家财万贯。但他从小酷爱修炼,遍访名师,习得一身高深的修为。可是于家老太爷因病去世,于尚喜不得已只能回家继承家业。然而,于尚喜自小就希望能够驰骋沙场,于是将家中的生意抛给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己前往北疆边境参军入伍。修为高强的他很快在军队中崭露头角,被当时的边关守将范永义看重,并将他提升为偏将。

此后,于尚喜屡立战功,更是得到了范永义女儿范番娜的青睐,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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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其自然地坠入爱河,很快就私定终身。

一天,于尚喜接到家中来信,信中告知于尚喜的母亲得了重病,岌岌可危。于尚喜挂念母亲,当即向范永义说明原因,得到批准后回家探望母亲。然而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母亲已经病逝。于尚喜为此痛苦不已,深感自己对不起母亲,于是在母亲下葬后写信给范永义,表示自己丁忧三年,辞去官职。

在此之后,于尚喜和范番娜保持书信往来,互慰心事。日子就了,两个人的书信频率越来越少,渐渐的,于尚喜感觉到不对劲,他从范番娜后来的书信中看出了一丝应付的意味,不由得想到范番娜是否变心。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以为相爱就应该彼此信任,更是责骂自己不该对心爱之人有所怀疑。

又过许久,于尚喜依旧保持着给范番娜写信,但范番娜回信的次数确是越来越少。

某天,于尚喜正在书房中给范番娜写信,正写道自己对其思念之苦时,听见门口有人议论,说的正是自己和范番娜的事情,就听见有人说道:“咱家老爷太过痴情,被那可恶的女人骗了却浑然不知,当真可怜。”听到此处,于尚喜又惊又怒,当即抓住那名家丁质问。

家丁不敢隐瞒,只能将事情原委说出。

原来,于尚喜离开边疆之后,范永义提升一位名叫呼延烈的人作为偏将。这呼延烈修为不弱,带领军队打过几次漂亮的仗。范永义在一次家宴中邀请呼延烈前来吃酒,呼延烈便是在此和范番娜结识。呼延烈见到范番娜后心生爱慕,展开疯狂的追求。范番娜本不理会,但是时间久了,对于尚喜的思念渐渐淡然,对呼延烈的追求心生喜爱。

与此同时,范永义得知呼延烈竟是朝中高官的长子,便有心巴结。他半生驻守边疆,早已疲惫于与蛮族厮杀,几次想要请调回京,但因朝中无人而屡屡不得。眼看呼延烈和自己女儿范番娜情投意合,此是上天给的机会,便时不时怂恿范番娜接受呼延烈。

起初,范番娜心中稍有不愿,毕竟她内心中还有一块地方属于于尚喜。可是时间久了,长久的孤独和思念交织,加上范永义的怂恿和呼延烈的猛烈追求,范番娜再也把持不住,终于答应与呼延烈成亲。

得知事情的原由后,于尚喜如同晴天霹雳,当即收拾行装前往边疆,他要亲眼确认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内心中更期望着这一切都只是家丁的道听途说。但是等他赶到边疆范府的时候,正遇到呼延家前来接亲的队伍,呼延烈一身敖红的新郎官服,他身后两名丫鬟搀着一位盖头新娘向外走。

于尚喜当即冲了上去拦住众人,呼延烈自是认得于尚喜,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又惊又怒,两人不由分说便打在一起。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呼延烈到底是修为不如于尚喜,渐渐落入下风。于尚喜痛失爱人,悲愤交加,手下越来越重,竟是渐渐萌生杀意。就在于尚喜即将杀死呼延烈的时候,范永义夺门而出,一掌将于尚喜逼退,更是以深厚修为将他重创。让于尚喜没有想到的是,范永义竟是不顾往日情分,痛下杀手。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范番娜竟是全无阻止,于尚喜甚至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厌恶。

就在于尚喜即将被范永义杀死的时候,于尚喜曾经的一位师父挺身而出将他救走,并将他送回了家。重伤回来的于尚喜自此修为大减,再加上被心爱之人背叛,整日里醉酒度日,颓废成瘾。

之后,范家借助依附呼延家的势力回京,高享富贵,并且处处打击于家的生意。没有一年,于家落败,门人四散,于尚喜变卖家产,最后只得白杨山腰的一座小屋,终日醉酒消愁,自此落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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