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大战曹

关居钰过去听完他所述,又惊又喜,笑道:“厉害啊,你怎么知道乱名丹藏于水下?”杨诣穹笑道:“凭空想象而已,我也不知,居然真的凑巧如此。”盒中丹药浓味袭袭,甚是刺鼻,可见药性非同寻常,二人均觉此丹假不了,曲叶琦痊复有望了。关居钰道:“我适才还做梦,想不到成真了,现在黄昏,回术堂山正好,走吧。”杨诣穹道:“好,走。”将铁盒揿回水下,以红布将乱名丹小心翼翼地包起,揣于兜里。

二人枯木火把带用带不用,一路上情绪兴奋,脚步加快,回到山后,天竟尚未全黑。

深入山道,来到城堡南门,但见大门之外,黑压压的尽是门派人群,哗哗喧闹,每派成员服饰统一,群众聚多,衣色也是多彩纷呈。杨诣穹道:“人太多了,过一会再挤进去吧。”关居钰道:“过一会说不定人更多,早挤早进去。”他牵挂曲叶琦,说着就要揉身窜众。忽听得身后一人笑道:“傻小子,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不知吗?”

关居钰“咦”了一声,听说话者语音甚是耳熟,微一思索,欣慰之极,喜道:“邓大哥?”转头看去。只见一瘦瘦小小,面容黝黑,留八字须的中年男子单手叉腰,神态悠闲地看着自己和诣穹,正是“脱俗子”邓太延。关居钰走上前去,和他四手互握,不胜之喜。

关居钰道:“邓大哥,你也来了?”邓太延道:“怎能不来,他奶奶的,能凑合一个是一个。”关居钰眼望周边,就只邓太延一个,更无旁人,道:“之前你去追捕瘟妃,我很担心你,现在你好好地活着,我可太高兴了。”邓太延笑道:“她老贼婆算什么东西,道行浅薄,焉能杀得了脱俗子?这是你朋友吗?”杨诣穹曾听曲叶琦提过邓太延,知他山崖旅馆那夜救了她和蓝媚琪的性命,又在追捕瘟妃的途中给檀烟派掌门的女儿输过真气,对此人颇有好感,脸蕴微笑地走近过来。

关居钰微笑道:“是,他是我的朋友,杨诣穹。”杨诣穹抱拳道:“邓前辈好。”邓太延摸着胡须,道:“不必多礼,杨少侠侠肝义胆,和我这关老弟帮助过少林寺和武当山,此事已轰动武林,各家各派,就算没见过人,一听名字,便会竖大拇指了。”杨诣穹苦笑道:“我辈中人,理所应当。”邓太延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天下来说是大事。澹台无冢一家子不是东西,联贤教又臭名昭着,你俩不仅帮了少林、武当,更是救得不少老百姓和其他门派人的性命。”杨诣穹心想:“此人胸怀天下,心襟好开阔。”说道:“惭愧。”邓太延笑道:“好啦,客套话到此为止,自此刻开始,你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叫邓大哥,或者叫老邓,再不然直接喊我名字也可以。”杨诣穹含笑不语。

关居钰向城堡看了一眼,说道:“大典这样隆重,澹台无冢暂先不说,联贤教肯定会来。”邓太延淡淡地道:“这就是你俩晚到的好处,什么‘肯定会来’?联贤教早就来了。”杨诣穹皱眉道:“联贤教已经来了?”不自禁地望向城堡和众人群,过了一会,见到武服愁和袁克忧走出南门,维持秩序。

邓太延道:“是,事先听说曹武怜世也会过来,当真不虚,昨天我看到了他。”杨、关齐道:“你看到了他?”邓太延点头道:“人人都道曹武怜世是百岁长者,嘿嘿,想不到真实面貌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小鬼,真让我脱俗子意想不到。”杨诣穹奇道:“曹武怜世,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模样?”向关居钰瞧去,因为他曾见过曹武怜世。关居钰叹道:“对的,虽相貌奇特,但武功高得出奇,咱不能被他外表给迷惑了。”

杨诣穹道:“前……嗯,邓大哥,请问你昨天是何时何地见过他的?”邓太延未答,对关居钰笑道:“你一向对姓曲丫头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她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提前来,而你们却晚到了?”关居钰摇头道:“带她一起过来的,我跟诣穹只是暂时出去办了点事,现在回来了。”邓太延道:“哦,这样啊。”往西边方向一指,“昨天姓曲丫头在那大城堡的西门之外,哭哭啼啼,我心感奇怪,正要现身过去慰问,曹武怜世突然出现,跟她说起了话。”关居钰眼口睁张,颤声道:“伤害她了吗?”

邓太延道:“我离他们太远,只瞧到曹武怜世在跟她说话,不知说些什么,后来有两头黑血毒狼窜出,想咬吃曲丫头,曹武怜世救了她。”杨诣穹道:“黑血毒狼?”邓太延点了点头,道:“对,估计你们还不知道,术堂山中有一处叫做‘五神林’的地域,那里毒虫怪兽数不胜数,稍不留神,便会遇险,曲丫头和曹武怜世其时所处的地方,刚好和五神林相连相通,要不是曹武怜世所救,曲丫头纵不被吃,给毒狼的牙口唾液沾一点,也毒死了。”关居钰倒吸一口凉气,心惊肉跳。

邓太延道:“曹武怜世将曲丫头抓住,入了城堡里,我担心她安危,于是悄没声地跟在后面,这魔教教主身法当真厉害,差点甩了我,嘿嘿,却也没那么容易。”看关居钰满脸担忧之色,搭了搭他肩膀,道:“别担心了,她没事,曹武怜世将她送回了自己房间,我在窗外听了对话,他对曲丫头非但没有加害之意,反倒有些喜欢,甚是照顾。”关、杨诧异之极:“他对曲叶琦关爱照顾?这从何说起?”邓太延自然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轻轻笑道:“这曹教主几十年前,应该有点故事。曲丫头的样子应该很像当年认识,现已去世的一个人,是以至此,这是我的猜想。”杨、关沉吟不语。

说到这里,武服愁和袁克忧已朝这边走来。袁克忧道:“怎么出城堡来了?这两天没怎么见你俩人。”杨诣穹“嗯”了一声,道:“怕打扰到你们,所以就没找你们,我和钰兄坐不住房间,到堡外来转转。”袁克忧道:“也罢,也罢。”转向邓太延,“邓前辈好。”心下琢磨:“此人身为青城派掌门,为人却疯疯癫癫,肆意妄为,不知大典会不会被他搅和倒腾。”

武服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温言道:“山崖旅馆那夜,在下和袁师弟不识泰山,对青城掌门邓先生您心怀介意,事后才知,还请不要怪罪。”关、杨大是惊讶,迅速邓太延瞧去,问道:“邓大哥,你是青城派的掌门?”邓太延不答,只双手叉腰,呵呵大笑。

关居钰心想:“当真料想不到,我们都以为邓大哥是外表滑稽,实则武功高强,深不可测的武林散人,哪知真实身份竟是青城山道观的掌门大师。青城山在巴蜀省境内,我和曲叶琦、蓝阁主在皖境与他初次相识时,他却是个平平无奇的伐木场工人,在那儿打工挣钱。”杨诣穹却想:“不知我在长安认识的青城三豪,是否跟这位邓太延先生有关系。”

杨、关对武服愁大怀感激之意,向他点了点头。武服愁知他们马到成功,略一躬身,微笑示应,头向城堡一侧,意思乱名丹的事,不用着急,等大会结束,我会尽力帮你们。

因有武、袁疏导,维持秩序,堡外人群已不拥挤,且安安静静,有序进入。武、袁特意空出一条道来,令杨诣穹、关居钰、邓太延先行,进得城堡。武服愁道:“邓掌门,青城派的住宿处在城堡南部的一阁小院里。”跟他说了寝室详细位置。邓太延笑道:“嗯,多谢。只是我老邓无能,离开青城山多年,除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带来。”武服愁道:“无妨,无妨。”邓太延得知自己寝室所在后,对杨、关道:“你们先去吧,老邓要好好在自己房间耍上一耍,睡上一觉,再去凑凑热闹。”蹦蹦跳跳地去了。

关居钰道:“快,去找曲叶琦,跟她说说。”杨诣穹道:“好。”于是二人回忆曲叶琦房间位置,快速过去。

走在城堡东部长廊之间,半刻钟后,转入一廊口,突见有四人迎面而来。关居钰认得其中两人是日蚀左使赵降术和月食右使李轮诈,剩下两人,一个是黄袍飘飘的道人,乃无相派掌门云迹子,另一个身穿银衫,矮小长发,赫然是联贤教主曹武怜世。他与云迹子并排而行,似在畅谈闲聊。由于联贤教主威名太盛,却相貌奇特,后面及附近尚跟着不少其他门派之人,只为一睹奇观。

关居钰凛然道:“是你们。”

赵降术道:“两位果然也来了术堂山。”李轮诈看着关居钰,哼了一声,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病鬼小子。你这家伙,还有杨诣穹、恤心宫的段煦龙,在武当山坏了我教大事,听着,神教今后与你等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曹武怜世低沉地道:“李右使,先别耍脾气。”李轮诈肃然道:“是。”

关居钰向曹武怜世道:“曹教主,你好。”曹武怜世道:“你好,小朋友。杨少侠,你也好,我听过你的名字。”杨诣穹听他语气柔和,也就不便逆礼,眉头微皱,道:“曹教主之名,如雷贯耳。”曹武怜世邪魅一笑,幽幽地道:“十九岁的年纪,如此英雄了得。曹某像你这么大时,可与你天差地远。”杨诣穹道:“但我以后,未必活的有曹教主这样长寿。”曹武怜世微笑道:“虚长几岁,何足挂齿?听说你曾在涂中神山寺上,与曹某昔年老朋友岳玉皇打过平手,是不是?那有趣的很啊,希望有机会,能与小朋友一较高低。”杨诣穹嘴角一扬,道:“不敢。”

曹武怜世又转向关居钰,语音温和,道:“关小朋友,时隔几日,内力增长至斯,已胜过曹某,有机会可也来比试一下?”关居钰虽内力深厚天下无敌,但说到拳掌之功,主要得授于联贤教,若无垣隆真人传授武当外功和“真武阴阳剑”,撇开“光明六合拳”与“束阳缚阴掌”,实是毫无能与之对抗的功夫,当下没有回答。

曹武怜世笑道:“至于那位段煦龙小伙子,我听说他得了娥峰圣母宫主的剑法真传,倒也想见见。”杨诣穹道:“曹教主,自古正邪不两立,今日狭路相逢,顾着主人家,暂且作罢,改日杨诣穹前赴皖境逐雷山,与你正式比比高下。”

李轮诈这时怒道:“姓杨小子,你们杀了老坎和老艮两位门主,又害得其他六位门主成为废人,以身殉教,自尽而死,神教如今五坛八门衰微不堪,全是拜你们和恤心宫所赐。今日竟还口出狂言,与我教教主定下约会,目中无人。”言一说毕,从背上拔出一柄又阔又长的大剑,向杨诣穹当头劈来。

杨诣穹皱眉道:“这是西海毒王的地方,动武可有点不对了吧?”五指箕张,抓住剑锋,发功一震。李轮诈但觉浑身受到电击,愤怒高于惊讶,大剑横腰扫斩。杨诣穹不理攻势,起脚踢出,脚尖宛如利刃刃锋,正中李轮诈手腕,李轮诈拿捏不住,手心上翻,大剑脱手飞向上空。李轮诈呼吼一声,双手一张,大剑受到一股无形吸力,回到他手中,重新当头砍来。杨诣穹心道:“控鹤功。”

关居钰猛地想起:“那天钱塘饭店,一名教徒说错了话,不愿忍受拔舌挖心之刑,想要自杀,也是被李轮诈使动隔空擒物的功夫夺走短刀,强行施行。这李右使会此等上乘功夫,实属不易。”

但见杨诣穹左脚佯踢李轮诈下盘,李轮诈注意力分散,被杨诣穹两记引风袭神功刺中双肩要穴,再也无力举臂,呛啷一声,大剑落地。杨诣穹伸手一推,李轮诈大叫一声,向后飞出,摔在曹武怜世脚边。杨诣穹暗生歉意,这一推,本是想让他退后几步,适可而止,却没想到无意间用上了《神鬼大离合》第三本甲篇的劲道,竟推得他飞将出去。他身为联贤教右使者,当众出丑,可谓面子尽失,躺在地上,一时起不起来,嘴角吐血,显然这一推,将他内脏筋脉也给震伤了。

曹武怜世一双眼神凝视着杨诣穹。杨诣穹歉意转傲然,四目相投,与之对视。

赵降术和李轮诈情同手足,此刻见他当众败阵,受了屈辱,却自问无能向杨诣穹报仇,他知杨诣穹是澹台无冢仇人,慕容山枫的徒弟,昔年查到武功秘籍《神鬼大离合》在慕容山枫手中,且告诉鸩波旬书籍下落的人,便是他。他却不知蛊雕门早在两年前就被灭于悟龙谷,如今得不到联系,只道已然退出武林,也没加多管。

赵降术对关居钰道:“杨少侠已与我诈弟会过,我代诈弟上阵,关少侠,你是否也替杨少侠换阵?”关居钰道:“换就换。”赵降术身子一飘,拳力勾出,攻击关居钰小腹。

曹武怜世便在旁边,关居钰不再用“光明六合拳”和“束阳缚阴掌”,惹他讥笑,使起垣隆教过自己的“太极劲”,卸力一推,将赵降术推出数米。赵降术喝彩道:“好功夫。”欺身而近,双指点出。关居钰感受到他指力暗劲充盈,迟得片刻,保不准会贯穿内力保护,性命不保,偏是这招指法速度奇快,当即双掌一拂,使出许多未用的“疲重元归法”,对付这位魔教左使。

赵降术只觉自己手指被关居钰死死黏住,全身肌肉骨骼嘎吱作响,内力如潮水般奔泻而出,不禁大骇,随即微微一笑,脸色泛出一股紫气,也运起一股吸力邪功,与关居钰的“疲重元归法”相吸相抗。关居钰浑身受震,大奇道:“你?”

便在此时,旁侧有一人怫然道:“关兄弟,退下,这一仗我替你打。”一股掌力自横侧而来,将关、赵之间的黏劲破开。关居钰立足不稳,下盘一沉便即无碍;赵降术却是腾腾腾地不住倒退,脸色甚是苍白难看。众人一瞧,只见一位白衫大汉转入长廊,立在当口,满眼战意,瞪着赵降术。他转而看到曹武怜世,心中又是一寒。

霍郎禅指着云迹子,道:“赵左使,问轮山那天你急着和这位道长说笑离去,今天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休想再逃。”也不等赵降术回答,开头便是一记狠招,“迦罗降龙掌”的第十六招,“黄龙破军”直攻而至。来到术堂山前,岳玉皇已将迦罗降龙掌的所有二十八式都教了他,光授完招式,有关攻击强弱,本来有待历练,但霍郎禅现已得窥《如来赦焚咒》内功心法真义,迦罗降龙掌得到该内功运用的匹配,威力当真惊天动地。

赵降术惊道:“你小子,为什么……”“黄龙破军”已直冲而来,容不得他分暇说话,转身向右侧闪避,他虽已五十多岁,身法却灵如轻燕。“黄龙破军”落空,击中石墙,“轰隆”一声,灰尘簌簌而下。霍郎禅又打出第十七招“苍龙逐日”,力道呜呜发响,复攻向赵降术,此招使完,毫无间隙,“金翅捕蛟”又发,两招先后相继,摧枯拉朽,势道骇人。眼看赵降术微现狼狈之象,霍郎禅大喜,哈哈大笑,喝道:“往哪儿逃?”身子一点,张开大手,抓住了赵降术右肩,功力到处,已将他肩骨抓碎。赵降术长声大叫,被霍郎禅补出一掌,身子飞出,也跟刚才的李轮诈一样,摔到了教主脚边。

霍郎禅曾数次败给日蚀左使,今日凭一己之力雪耻,打得他一招未还,心中甚是痛快。魔教二使落败,霍、关、杨足下移动,成了三方势力,改而将曹武怜世围住。

此间出了这些事,别派群雄早已围挤过来,少说共有二十余门派已至这城堡东部长廊。唐心萝、魏法潼、胡忘潭、董灼贤也在群雄其间,胡忘潭看见杨诣穹,心中又恨又惧,只缩在暗处,没有现身。邓太延满脸笑嘻嘻的,站在一角看戏。紧接着,南边廊口间,一黄袍婆婆带着三个年轻女子和一少女,跟随武服愁、袁克忧引导,来到当地,那黄袍婆婆是恤心宫九阁六部之一的兰清部主,代无悔,另外三个年轻女子,其中两位身穿白衫、绿衫,腰悬长剑,正是梦霄部主黄寇、灵风阁主李鸢桐,另一名身穿宽大白袍,盈盈而立,却是寒水阁主苗芸悦,剩下的那少女染发俏丽,肤白性感,竟是九宫阁主蓝媚琪。围在她们身周,衣色一般的,皆是其阁部弟子。不知是凑巧得到消息,还是寝室刚好靠近,恤心宫的人竟也突然来此,见到了这边情况。

蓝媚琪多日未见关居钰,此时看他神威凛凛,劲力盘旋,面对着魔教教主曹武怜世,心神陶醉,发誓忘却的崇爱之意瞬间涌回,身子不住发颤。代无悔历练有为,不久看清了情势,轻声道:“这件事我们不便插手。”李鸢桐道:“但联贤教今日衰败,曹武怜世在这里受人围攻,只需一拥上前,即可将之除了。”黄寇笑道:“桐妹,还是听代婆婆的吧,魔教可怜至斯,咱们恤心宫有必要横加一手吗?”李鸢桐道:“也罢。”代无悔点了点头,道:“芸悦,煦龙呢?”苗芸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那边武服愁惊道:“不,不。曹教主,杨兄弟、霍兄弟、关兄弟,速速收敛,敝下术堂大典是以欢聚热闹为主,不是往日恩仇战斗之所。”袁克忧皱眉道:“干什么?不要这样,快退回来。”

少林派和武当派的住宿处也在城堡东部附近。不多时,达摩院首座咏是大师和般若堂首座咏善大师率领僧众,武当五士亦率领弟子,同偕而至。附近群雄见曹武怜世手下,最得力的两位使者重伤落败,遭人围住,其他三个年轻人门户谨守,显然都是要跟联贤教作个了断的。许多正派中人想要上前助战,但想起二十二年前的无冥山,曹武怜世在数百人的围攻之下尚且来去自如,人多不过是徒增他的锐势,刚迈出一步,便退了回来。

曹武怜世双手一摊,李轮诈和赵降术同时站起,为他们输气通骨后,缓缓地道:“今昔朋友,寻债复仇也好,誓意约斗也罢,都算各自的主意心念,曹某勉强不得,然而无有处理,终究算是落入人们心中的一桩心事。当今天下,逐位朋友动手,伤我教下孩子,曹某也没理由退缩,要打,便请来。”二十二年前,无冥山腰残杀二十余名高手前,他也是这种语气说话。不同的是,那时的联贤教,强大昌盛,地位不可撼动,如今的联贤教,五坛八门衰微,左右二使在术堂山败给年轻高手,辉煌失去,荣辱变易。此刻他复以这种语气说话,虽仍和当年一样,口气冷冷的,更多的却是凄怜之感。

杨诣穹心想:“今日之事,已不能善罢,索性干到底了。”森然道:“杨小子今天不知天高地厚,等不及改日约战,现在就要斗斗你这为祸世间的魔教教主!”关居钰道:“曹教主,那日逐雷山中,你放了我和朋友们,容纵我学了你的两套武功,在下心怀感激,但大义所趋,须怪不得我。”霍郎禅看了杨、关两眼,点了点头,道:“曹武怜世,你的五坛八门已衰微不堪,只剩虾兵蟹将,若不承着你的面子,联贤教来术堂山,仅是大海中的一叶小舟,翻不起什么浪花。现下两使者又伤,足见天意所归,你创立魔教,多年来残杀无辜,快自刎以谢天下吧。”心中打算:“借此机会除去曹武怜世,岳师祖定然心花怒放。”

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喝彩道:“说得好,请容在下助战。”但见剑光森森,寒气逼人,一位修长青年身子一纵,落在离霍郎禅数丈之外。人群中恤心宫弟子们喜道:“是煦龙师兄。”“他也参战。”

霍郎禅道:“段煦龙兄弟?”段煦龙手持阅狼剑,威风堂堂,目光炯炯,双眉一轩,道:“是我!霍朋友。”转向杨诣穹、关居钰,毫不避嫌,眼神恳切,朝他们微笑。杨、关皱起眉头,均想:“大事为重,等打败了曹武怜世,再跟你小子算账。”

曹武怜世道:“你是谁?”他在询问段煦龙,目光却望向别处。段煦龙往人群中的哥哥看了一眼,向他一笑,随即森然道:“我乃恤心宫弟子,段煦龙。”曹武怜世道:“很好,来吧。”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众人只觉眼前有什么银色物事闪了闪,直向杨诣穹扑去。杨诣穹见曹武怜世行动如电地疾速攻来,大吃一惊,若避身闪躲,必处在下风,当下准备硬碰硬地迎击,定睛一看,发现他是用右手无名指向自己胸口拂来,“大力金刚指”使出,径抓他的长发。哪知曹武怜世是佯攻自己,扑到一半,转向关居钰欺去。于是“大力金刚指”落空,半空中呼的一响。

也不知曹武怜世使了什么手段,关居钰大叫一声,单膝跪地,险些倒下,想是腿部受到了攻击,只因他雄厚内力护身,才没有断肢离体。曹武怜世复向霍郎禅冲去,岂知也是干扰虚招,冲到一半,改往段煦龙转去。

段煦龙喝道:“看剑。”阅狼剑一送,刺向他眉心。曹武怜世拇指一捺,将阅狼剑锋按下,左掌无声无息地拂出。段煦龙心觉不对,忙侧头闪避,但还是稍迟一步,头发已被削落十余根,并且右耳疼痛,自是被这股诡异力道波及到了。霍郎禅左手一圈,右掌一推,向曹武怜世背部击去。他身形比矮小的他高大得多,掌力亦范围极广,料想定能打中,谁知“嘭”的一声闷响,击中石地,土烟冒腾,曹武怜世却是不见了踪影。四人一奇,游目四周地寻找。

猛听武林人群中,唐心萝叫道:“小心,大哥,他在你后面!”

霍郎禅反应一起,忙出左拳向后锤去,可臂膀刚挥出一半,自己右腿膝弯处被一股大力击中,大吼一声,单膝跪地。曹武怜世右掌拂出,诡力甫及,正要将霍郎禅斩首,杨诣穹施展“引风袭神功”刺去,阻截了他这一致命之掌。

曹武怜世手背被无形气劲伤到,皮肉出血,微微一笑,银影一闪,趋退如电,扑到四人围圈的中心。杨诣穹习成《神鬼大离合》第三本的乙篇后,眼耳通明,对敌人的去路看得清清楚楚,气贯右臂,离拳而出。关居钰拾起地下李轮诈的大剑,附上内力,径斩曹武怜世左肩。

曹武怜世双手一拈,齐往外弹,四股力量相撞,“嗡”的一声巨音动静。

段煦龙见他绕到杨诣穹身后,喝道:“小心。”阅狼剑一挥,“象力罚天”划出。杨诣穹侧身一躲,曹武怜世却是跟着避,仍在他背后,似已把他当作挡箭牌。杨诣穹大怒,使出“神鬼大离合”的“升”字诀,劲力自下而上翻起,将身后的曹武怜世抛到了前方。曹武怜世站定脚步,左手中指拂出,杨诣穹“呃”的一声,左腿如受刀斩,裂出一条口子,血如泉涌。

段煦龙见曹武怜世连伤关居钰、霍郎禅、杨诣穹,料想接下来定把目标锁向自己,果然,但见一团银影毫不客气地闪将过来,当即施出“龙象辟邪剑”的“天龙死刑”,阅狼剑尖化成一点点寒星,淅沥大雨般地刺出,截击曹武怜世的攻势。杨诣穹暗暗摇头:“没用的,这家伙根本不受强力的压制。”不出他所想,段煦龙的“天龙死刑”,一剑也没有刺中,反而越刺,越能给予曹武怜世一次次怪异的行动攻势,何况他体材矮小,身法诡奇。段煦龙左支右绌,阅狼剑左刺右斩,上撩下划,竟已成倒退防御的局面。

关居钰对段煦龙喝道:“喂,来,一起!”运驭“真武阴阳剑”剑法的阴柔之力,使动大剑,从右向左划砍。段煦龙忙施展恤心宫“崛谕廿剑”中的刚猛之劲,与关居钰的剑力配合,将曹武怜世夹在中心,相互牵引,令他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杨诣穹和霍郎禅心道:“好机会。”他俩一个以“神鬼大离合”心法劈出引风袭神功,一个以“如来赦焚咒”内功灌注迦罗降龙掌,合击曹武怜世那被二剑牵制的小孩般身躯。正在二力触及曹武怜世身周之外时,奇事陡生,不但段煦龙、关居钰的牵引剑力被无情地化解掉,引风袭神功与迦罗降龙掌的两股力量,竟亦结合一起,齐冲向了段煦龙。段煦龙长声高呼,口喷鲜血,重伤倒地,继而硬撑站起。

数回合过来,曹武怜世毫无下风局面,段、霍、关、杨四人,却都受了他的攻击而受伤。

群雄中苗芸悦惊叫:“龙哥!”待要过去相助,被代无悔拦住。段煦龙也朝她道:“危险,别过来。”

便在这时,曹武怜世眼中忽现暴戾之色,右指向杨诣穹小腹戳去。杨诣穹灵巧飘出数丈,躲过了他这一指。曹武怜世发招途中,力道遽然离指而出,宛似一把利剑之刃,杨诣穹躲后,劲道便戳向后方的云迹子。云迹子叫道:“曹教主!”刚一说完,“啊”的一声,他已被这股劲道贯穿杀害,胸口通了一个孔,双眼一瞪,毙命倒下。

曹武怜世误杀云迹子后,变得更加狂暴,似乎已失去理智,认不清谁是谁,骤然冲向围观的武林人群。群雄大骇,道:“不好!”“他朝我们这边来了。”但听惨呼声不绝,霎时间,已有八九人被曹武怜世分肢杀害。

段煦龙疑惑道:“这怎么回事?”

霍郎禅见曹武怜世如癫如狂,银衫身形飘忽不定地东冲西转,此间廊道虽宽,但仍愈发逼近小妹,情知她绝不是敌手,忙道:“小妹,快逃!”可唐心萝的轻功无论如何没有曹武怜世高,虽尽力跨越,无异于没跑,关心小妹安危,魁伟身子一纵,扑到她身边,凝气聚力,掌力猛击向曹武怜世,终于将他强行逼退。唐心萝泪光闪烁,柔声道:“大哥,我好怕。”霍郎禅慰道:“别怕,别怕。”唐心萝道:“曹武怜世怎么了?疯了吗?”霍郎禅也心感诧异,转头见杨诣穹、关居钰、段煦龙三人咬牙切齿,奋力牵制着曹武怜世的行动。武服愁、袁克忧只助战数个回合,便口喷鲜血,身子飞了出去。段、关、杨情急之下,功夫使出,都在拳脚或剑锋上灌注了内力,风声大作,吆喝不停,而狂暴中的曹武怜世,却不发出半点声息。

此时城堡东部这整条长廊,乱成一团,逃的逃,躲的躲,三个年轻人合斗曹武怜世,成了无比恐怖的场面,除了他们三人,谁也不敢靠近数丈之内。胡忘潭道:“联贤教主有些不对劲,魏伯,先走吧?”魏法潼道:“好。”胡、魏随人群离开。少林派、武当派等也因曹武怜世太过狂暴,难以匹敌,就算留下助战,也难以抢进圈子之内,都皱起眉头,左思右想,先去为妙。

恤心宫的一行人却没走,身处在一偏僻角落,静观其变。苗芸悦镇定自若,避过战斗区域,来到重伤的武、袁跟前,以阴寒柔和内功,给他们输送真气,说道:“城堡东部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你们师父不见踪影?”武服愁叹道:“苗姑娘有所不知,目前来术堂山的门派,已近百家,师父正在西部招待宾客,空闲之时,授艺新师兄弟功夫,无暇到这边来。”苗芸悦冷冷地道:“曹教主在此间妄为放肆,他还有心情在西部那边招待外客吗?”袁克忧脸现痛苦之色,捂着胸口,道:“不错,武师兄,咱们快去禀告师父吧。我弟弟他们若制不住曹武怜世,祸事可就更大了。”武服愁道:“嗯。”二人向苗芸悦谢过输气之恩,强忍疼痛而去。别派武人一来惧怕曹武怜世的疯狂,二来怕殃及池鱼,三来极愿平息这场剧变,许多人帮忙,一齐跟着武服愁、袁克忧去找毒王了。霍郎禅本要继续参战,但唐心萝受惊不小,已对曹武怜世畏惧到极点,就以她为主,放弃想法,和她也跟着去了。

只见段煦龙、关居钰、杨诣穹三人兀自苦斗曹武怜世,他们伤痕累累,身上血迹斑斑,曹武怜世却仍似一个失去理智,疯狂暴戾的“舞蹈家”,招数间依然不落下风。

危机之际,忽有一只威猛凶悍的老鹰从天而降,鸣叫一声,千斤之力,一翅扇出。曹武怜世因武功狂病发作,鏖战许久,内功受耗,且体重轻小,疏于防范,登时飞将出去,撞到了附近一石壁上。三人大喜,趁他尚未起身,段煦龙阅狼剑连刺十九下,尽中要穴;杨诣穹十指连点,如弹琵琶,补击十四处大穴。由于被封的穴道太多,且受力极重,几乎已有性命之虞,曹武怜世低哼一声,瘫软在地。关居钰兀自不放心,将大剑剑锋架在他脖颈上,成封喉之势。

三人汗流浃背,嗬嗬喘息不已,但无不大喜。段煦龙喜道:“终于……终于制住了。”杨诣穹转过身去,见御风神鹏立在不远处,忙向它躬身抱拳致谢。神鹏似通灵意,向他们点了点头,继而展翅高飞而去。

杨诣穹伸袖擦了擦汗,哼了一声,道:“钰兄,将曹教主杀了。”

关居钰道:“不杀还得了?”举起大剑,便要斩了下去。

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喊来:“不!你们别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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