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面上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左掌唤出一团朱雀之火,瞬间将这漆黑的四周照亮。
此处只她一人。
在这若大的河底,满地都是冻结的冰凌,粗的有一人多粗,细的犹如指头粗细,像极了地面上长出的竹子,一根根冲着头顶而生。
有些冰凌之高,多大三丈。
有的,却形同冒出地面的竹笋。
阿璃一脸愕然,望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冰凌,震惊的合不拢嘴,她恍然忆起栾城的那番话,“你可知那若水河底有多冷,你又可知这一千年的岁月,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这时,阿璃掌心的朱雀之火渐渐变小,最后火苗轻轻一晃,四周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四周冰冷刺骨的河水,像是水中带着寒冰利刃,一遍遍划过身躯,这疼痛虽不至于要了性命,却时时刻刻的凌迟着你,恨不能将你冻成冰凌似的,与他们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
突然,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河底响起。
阿璃下意识低下头,朝着脚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脚底的地下渐渐有隆起的迹象,她足下轻轻一点地弹跳开来。
瞬间,一根冰凌自她先前站的地方,自地下钻了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长到了一人多高,若非她躲得及时,便要被那冰凌刺穿,挂在那晶莹剔透尖尖的冰尖处。
落地时,她脚下一个不稳,崴倒跌坐在地,愣愣的看向前方。
劫后余生,阿璃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她不过在此片刻,便冻得四肢麻木,身体跟不上下意识反应,差点被那冰凌戳死。
而栾城呢……
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历了天劫,得已化身人形后,在凡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听戏本子之时,他一人潜在这危机四伏,阴冷而黑暗的河水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这一切,都是栾城为了救自己,才会受此苦楚和磨难所致。
她欠的,又何止一条命呢?
顷刻间,阿璃眼睑处两行热泪便落了下来,心下一片慌乱和不知所措,若说先前她对栾城心怀歉疚,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如今的亲身经历,仿佛他无声的控诉。
自己所欠下的,早已不是一条命还的清了。
突然,一个温暖的胸膛,自身后的方向而来,将冻得浑身僵硬的阿璃,轻轻的拥在了怀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无限温柔,且饱含爱意的呼唤:“阿璃……”
就在这时,小白狐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朝面前望去,怔在当场。
原来,她方才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和记忆。
青龙察觉到后背传来动静,慵懒的睁开了眼睛一条缝隙,微微侧首朝后背望去,正好对上那白狐湛蓝的双眸。
一刹那,青龙愣了一愣眼睛渐渐睁大,他清晰的看见那白狐眼角流出眼泪,仿佛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一脸愧疚的不能自已,呜咽着泣不成声。
至此,青龙鼻间喷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朝背上凑上前,将自己的头顶抵在那小白狐的额间。
就在这时,一龙一狐恢复了人形。
栾城轻轻拥着阿璃,面上带着心疼和温柔,轻声说道:“阿璃,你可知我待你的心,与他一般无二。即便如此……我仍会信守承诺,带你去寻女娲后人,也会将你送回到清扬身边。”惟愿你真心快活。
就在方才,阿璃所见所经历的,栾城同样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曾默默陪在她的身边,那颗留在阿璃腹中的龙珠,将两人的神识,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闻言,阿璃忍不住呜咽一声,顿时泪如雨下。
他深知阿璃陷入两难,最终选择了放弃,不愿再逼她接受自己,只希望在她不近不远的身后,默默守护着她一世长安。
好容易,待阿璃收拾了心情,停止了落泪。
栾城面上带着释然的浅笑,以指腹替她拭去面上残泪,重新变回青龙真身,载着阿璃飞离这黑暗阴冷的若水河底,“哗”的一声俯冲出水面,朝着那岸边的山崖飞去。
青龙落地变回人形,侧身望着一旁的阿璃,轻声说道:“进去坐会可好?”
阿璃暗暗点了点头,抬脚朝洞内走了进去。
待她走了进来,才发觉这山洞内早已变了模样,简简单单一张石桌并着四个石墩,石桌上摆着灯烛和茶壶、茶杯,石壁边还多了一张床。
“有人住在这?”阿璃不解的转过头,望向栾城。
栾城眼底带着温柔,嘴角微微一动说道:“我常年待在若水河底,除了那再没有别的住处,一时也没想好去哪,索性先住在这里。”
说完,他轻笑一声道:“别光站着,坐下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阿璃面上闪过一抹歉意,走到石墩面前坐了下去,显得有几分拘谨的模样,叹了声:“只是此处偏僻,你一人住在这里不觉得闷么?不如……你搬去青丘,与我们住在一起。”
栾城缓缓掀起眼帘,朝阿璃望了一眼没有出声,随后低下头伸手拎起茶壶,默默烧水泡茶。
阿璃见他沉默不语,恨不能张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栾城倒了两杯茶,朝阿璃面前推去了一杯,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适才出声道:“所谓住处,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这洞里什么也不缺,出了洞口便可以见着日出日落,甚是温暖。”
听到此处,阿璃下意识抿了抿唇,这里比起那若水河底,的确算得上较“温暖”的地方。
栾城抬起头,在这洞中随意打量了一眼,忽然又说了句:“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一人在此偶尔也会觉得有些闷,如今你既是来了,也算是认下了路,日后你若是得了空闲,不妨来陪我喝杯茶,说说话。”
阿璃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满口应好:“这是自然!”
栾城面上一顿,似乎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痛快,惊讶的转过脸,望向阿璃时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眼中带着欣喜的目光,唯恐她诓骗自己似的,再次确认道:“说话算数?”
“我从不说谎,答应你的事便一定做到。”说完,她伸手摸到发顶那根歪歪斜斜的迷榖树枝,慢慢的自发间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