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眼底带着温柔,嘴角微微一动说道:“我常年待在若水河底,除了那再没有别的住处,一时也没想好去哪,索性先住在这里。”
说完,他轻笑一声道:“别光站着,坐下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阿璃面上闪过一抹歉意,走到石墩面前坐了下去,显得有几分拘谨的模样,叹了声:“只是此处偏僻,你一人住在这里不觉得闷么?不如……你搬去青丘,与我们住在一起。”
栾城缓缓掀起眼帘,朝阿璃望了一眼没有出声,随后低下头伸手拎起茶壶,默默烧水泡茶。
阿璃见他沉默不语,恨不能张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栾城倒了两杯茶,朝阿璃面前推去了一杯,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适才出声道:“所谓住处,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这洞里什么也不缺,出了洞口便可以见着日出日落,甚是温暖。”
听到此处,阿璃下意识抿了抿唇,这里比起那若水河底,的确算得上“温暖”的地方。
栾城抬起头,在这洞中随意打量了一眼,忽然又说了句:“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一人在此偶尔也会觉得有些闷,如今你既是来了,也算是认下了路,日后你若是得了空闲,不妨来陪我喝杯茶,说说话。”
阿璃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满口应好:“这是自然!”
栾城面上一顿,似乎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痛快,惊讶的转过脸,望向阿璃时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眼中带着欣喜的目光,唯恐她诓骗自己似的,再次确认道:“说话算数?”
“我从不说谎,答应你的事便一定做到。”说完,她伸手摸到发顶那根歪歪斜斜的迷榖树枝,慢慢的自发间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缕青丝绕在树杈,随着她摘下的动作,顺势将头皮扯了一把,阿璃下意识“啊”一声,面上带着些许痛苦的神色。
偏偏,那树枝缠的十分紧。
凭她如何小小心翼翼,欲要将那缕头发自树枝上解救下来,奈何她余光勉强瞧见,手却只能暗自摸索而动,半晌也未解开来。
阿璃心头一急,一股无名火便上了头。
只见她一手拽着那缕青丝发根处,另一只手攥着迷榖树枝,眼一闭心一横,打算奋力的将那树枝扯下来。
见状,栾城眉头一拧迅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去,及时伸出手将她这暴力的动作止在当前,忍不住轻声怨道:“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倒真狠得下手?”
阿璃手中一顿,察觉到一双手掌将她两手攥在手心,顿时犹如针扎似的,一脸神色复杂的缩回手来。
栾城见她缩回了手,眼中渐渐浮起一抹哀伤的情愫,很快又重新收拾了心情,着手替她解开那被缠着的长发,不过三下五除二,便轻而易举的取出了那根迷榖树枝。
适才,他伸手将那根树枝递到阿璃面前,黯然道:“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
阿璃木讷的接过那根树枝,将那根树枝紧紧攥在手心,一脸愧疚和不安的轻轻颔首,默然抿唇不语。
见此,栾城沉默片刻,伸手拢起她耳后及腰长发,将掌中青丝捋顺了些,执在手中挽了个歪歪扭扭的发髻,复伸手探向她面前,轻声道:“拿来。”
阿璃愣了一愣,慌忙将手中攥着的树枝递了过去。
待栾城将那树枝插在发髻,上下左右看了一眼,虽绾的有些不堪入目,但却牢牢实实的盘在了脑后,适才心满意足的暗暗点了点头,迈步重新回到座位,轻声道:“既是如此,你也不用避我如蛇蝎。”
听了这番话,阿璃亏心的厉害,迟疑许久才道:“我欠你的已然太多,眼下仅仅只是与你这般坐着话说,尚且自觉矮人三分,实在受不起你这样的好。”
栾城目无斜视,静静望着她神色赧然的模样,轻声反问道:“受不起?”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欠人情,我先是欠了你一条命,却又欠着你那份情,若再这样欠下去,我怕是再也还不清了……”阿璃低了低头顶,硬着头皮道。
栾城想都未想,脱口而出道:“我从未想着要你还。”
闻言,阿璃愕然的抬起头来,望着栾城一本正经的脸,怔在那没了下文。
栾城唇角微微一动,面上带着释然的神色,轻声道:“我待你的好,全凭本心而已,既没想着要你任何回应,也未打算要你还,若你肯接受我这仅此而已的关心,便是极好的。”
阿璃听了这番话,直觉的自己心底的愧疚变得无以加复,她几乎不敢再看那张脸,唇间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欲打算婉言谢绝。
“我虽心喜于你,却与你无关。”栾城趁她未出声,一脸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至此,阿璃嘴边的话只得原路咽了下去。
这世上,难得有一个人待她这般有心,甚至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小心翼翼的陪在自己左右,纵然她不能回应这份感情,却也做不到将路堵死,伤人又伤情。
她不由得想,或许待他没了耐心的那一天,不用自己去撵,栾城便能悄然离去,到时也不至于叫彼此难堪,也不会伤了他们三人之间的情分。
思及至此,阿璃只得垂下头顶,无可奈何之下出声问道:“我们何时去寻女娲后人?”
“女娲后人的踪迹,是连青丘和天界都未曾知晓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等”!”栾城听出,这句话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深知她这是故意岔开话题。
阿璃似是早知他会如此说,怅然又道:“等到何时?”
栾城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朝洞口走去,遥遥望着地平线上只剩下半个太阳,轻声道:“很快。”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带着阿璃做一件事。
当晚,两人宿在若水岸边的山洞中。
第二日,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阿璃被一声声催促唤醒,她几乎整晚未眠,此时被人自睡梦中吵醒,脸色自然有些不大好看。
栾城知她不满,出声道了句:“莫非,你不打算救清扬了?”
话音刚落,阿璃瞬间自困意中清醒,仰起脸望着栾城紧张道:“你知道女娲后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