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金汐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先前绷紧的身形缓缓放松了下来。
接着她转过身,朝阿璃缓缓扬起唇角,施以宽慰的笑意,抬眼时恰逢与筠竹四目相对,见着她眼中复杂的目光,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僵在嘴角,慌忙别过脸去。
“回青丘后,你们须将“宝莲灯”置于清扬床头,待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他那修补好的元神,自会重新回归到身体之中。”初瑶幽幽开口,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转而朝“女娲宫”缓步走去。
随后,一行四人朝“女娲宫”门内拜别,携清扬与“宝莲灯”,朝青丘方向而去。
一路上,各人想着各自的心事。
谁都没有开口言语。
金汐坐在阿璃身旁,时不时偷偷朝栾城背影偷瞧一眼,见着他独自一人立在头前,双手藏在广袖之中负在身后,虽见不着他面上神色,却还是能那背影感觉到。
他此时的脸色,定是极为难看的。
说起来,她肯帮阿璃去寻墨离,多半出自于私心。
而金汐看不透的,却是栾城既舍不得放手,却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挺身而出?
若是救不回清扬,他岂不是更顺心!
但她转念一想。
兴许栾城也以为,那清扬多半是救不活的,待等阿璃知晓彻底没了希望,见着他这些点点滴滴的付出,自是无比感动。
说不定,阿璃直觉着自己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
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此处,金汐侧目望向身旁的阿璃,见她虚弱的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强撑着精神靠在筠竹怀中,两手紧紧护着怀中的“宝莲灯”,眼睛却停在清扬面上移不开眼。
她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听见叹息声,筠竹缓缓侧目朝金汐望去,见着她一脸感慨的模样,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对于金汐。
她心中,是隐隐有几分微词的。
祥云入了青丘的山头,径直朝着阿璃的住处而去,堪堪停在了那洞口前。
栾城转过身来,见着阿璃终是强撑不过,歪着头顶睡在筠竹的肩头,于是不由分说伸手去,将她自筠竹手里接过在怀中。
接着掉转过头,脚下步伐沉稳的朝洞内走去。
筠竹慌忙起身去追,方才走进洞口便见着。
他正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将阿璃搁在床上,面上带着心疼和隐忍的模样,双眼留恋的望着那张昏睡的面孔,迟迟舍不得起身离去。
“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她,总不能真叫她一命换一命,救活了清扬丢了性命。”筠竹缓步上前,低声道。
至此,栾城才犹豫着直起身来,朝筠竹深深望了一眼,说道:“有你照顾她,我也便可安心离去了,不久后我将重回若水河底。”
筠竹面色不由得一紧,迟疑着问道:“你要回去?”
他缓缓垂下眼帘,面上带着几分失落的神色,沉声道:“并非真的回去,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闻言,筠竹顿时哑口无言。
她暗暗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应声道:“如此也好。”
待清扬醒来。
若是他们三人相见,只怕会彼此心生不自在,倒不如在这个时候悄然退身而去。
正所谓: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栾城侧目,朝着床上的阿璃深深望了一眼,轻声道:“今日一别,亦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阿璃生性虽天真烂漫,执着起来却十分要命,清扬万事皆可杀伐果断,唯独有关阿璃的事,处理起来却常常拖泥带水。
你既跟随清扬多年,自当熟知他心性,替我好生看着他二人,莫要再做了追悔莫及的错事,如此亦算是全了我这份心意。”
“我明白……”
栾城张了张口,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收回目光快步离开床前,仿佛身后有人撵他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去。
筠竹目送他背影消失,深知他此状皆因不舍。
若说从前,清扬活着时与阿璃相守,他无奈做那打鸳鸯的大棒。
自清扬于涂山身死后,他好容易有了与阿璃相处的机会,却大多时候为了迁就她,尽全力将自己的感情按捺着,恐露出半点迫不及待的意图。
从而,令阿璃心生逃意。
可事到如今……
筠竹转过身来,弯下腰缓缓坐在床边,伸手捉住阿璃略微冰凉的左手,神色很是复杂。
洞口外,金汐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奈何他们说话声音太小,除了听得出两人在交谈,却是连一个字也没能听见。
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金汐慌忙转过身,于慌乱之中急中生智,左顾右盼的四下望去,脚尖磕着身前的空地,暗自盘算着等待着那人走出来时,若见着自己站在此处,总得要出言唤她一声,到时自己便能与他说上两句。
谁料,栾城方才一只脚迈出洞口,抬眼便见着金汐立在面前,随即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两脚“蹬蹬蹬”步下石阶,欲要离去。
金汐盘算的极好,谁料一阵风自身边掠过,她嘴角带着浅笑转过脸来,却只见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跺了跺脚扬声喝道:“给本君站住!”
闻声,栾城只得神色不耐的停在原地,却不愿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不知涂山君主有何指教?”
金汐心底微微一沉,猜想他定是看见了自己,却极不情愿理会自己,只听他这番如此客套生疏的称呼,便可知他那脸色有多难堪。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快步走下石阶,追上那背影转到他面前,只想见着他那张脸能难看到何种地步。
毫无意外,当金汐抬起头时,便见着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问了句:“跑什么!可是知道清扬要活过来,再留下来只会徒增难堪?”
栾城双目一凌,冷冷朝金汐望去一眼。
“若你还记得,本君昔日曾对你的劝言,今日又何至于此?”金汐微微扬着下颌,不甘示弱道。
至此,栾城不由得暗暗发笑。
金汐见他如此,色厉内荏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三分,迟疑着问了句:“怎么?莫不是叫本君说到你痛处,无言以对了?”
栾城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今日装扮较之从前相比,更显得庄重和正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