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阿璃方才回忆起来。
是了。
那日为着寻风的信,她与筠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时她当是失望伤情的紧,才会丢下自己弃之不顾。
筠竹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侧目横了一眼扉颜,暗自怨他多嘴多舌,遂转过脸朝阿璃宽慰道:“你莫要听他胡言,我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不愿你重伤再见着我哭哭啼啼,恐伤了你的心情罢了。”
阿璃嘴角扯出一个浅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我自是不会信他所说,只盼着你不是真的气我,自此后与我有了隔阂,我方觉着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便见着你们都围着我,清扬那边……”
至此,筠竹嘴角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缓缓站起身来。
紧接着,支枝、清凌、喻龙、扉颜四人纷纷侧身,于床前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缓步朝床前迎上前来,面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弯腰坐在床前的空位,遂缓缓伸出右手来,温柔的抚上阿璃的眉眼,轻声念道:“阿璃。”
此刻,阿璃早已激动的热泪盈眶。
只见她两眼中噙着满满当当的眼泪,将那人的面目看得不清不楚,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不论这轻柔抚在面上的手,如何一遍又一遍的替自己拭去泪痕,脸上很快又被泪水打湿。
阿璃恍以为是梦,慌忙伸手去抓面前的那只手,激动的颤着唇唤道:“清扬……清扬!!!”
清扬眼眶忽然有些发红,望着躺在那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只觉着心口比任何时候都疼,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应道:“我在。”
时隔半年之久,总算迎来了相守。
于清扬而言,不过是在日复一日之中,以碎成片状的元神,漂浮在这三界六道的每一处角落,不知冷暖不明光暗,没有疼痛毫无知觉。
仿佛自己只是一片鸿毛,随着阵阵轻风而飘荡。
无悲亦无喜,无忧亦无怖。
众人见到此景,无一不是哭着笑着,虽不住的抹着眼泪,面上却笑得格外欣慰。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
清扬日日陪着床前,眼见着那张有些变化的面孔,不知为何竟觉着心底很是压抑,若非他暗自强迫自己,那两只脚便早已逃之夭夭。
阿璃原以为,自他活过来后,当是有千言万语想说,谁知当他如此板板正正的坐在了床边,她反倒张口语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清扬……你渴么?”
“方才饭后喝过,若是你渴了,我这就替你端一杯来。”说完,他便准备站起身。
谁知,阿璃竟惊坐起身,两只手一把拽住了他胳膊,生怕他就此跑的不见了人影似的,摆着手慌忙道:“不必不必,我只是随口问你一句。”
至此,清扬只得暗暗点了点头,重新硬着头皮坐了回去。
一时间,洞内的气氛很是僵硬。
阿璃方才坐起了身,便不打算再躺会床上去,于是挪了挪屁股,坐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见状,清扬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伸手将那厚厚的枕头垫在她背后,适才轻轻推她倚靠了上去,道了句:“此番为了救我,致使你元气大伤,亦不知还需多少日才能养得回来,若你躺在床上累了,便坐起来倚着。”
阿璃暗暗点了点头,顺势望着清扬的眉眼,暗自在心底描画着,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越瞧着他心中越是欢喜。
清扬见她如此盯着自己,不免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低头望了望身前,遂神色不自然的张口,迟疑着问道:“平日你最喜欢热闹,如今只得困守在床,可觉着很是难捱?”
阿璃嘴角笑意正浓,此刻见他一双眼睛突然望了过来,面皮顿时微微一红,躲闪着避开他的眼睛,仿佛如梦初醒似的回了句:“啊……难捱什么?先前最难的都捱过来了,如今能见着你在眼前,便是再躺十几年也无妨。”
闻言,清扬心中仿佛隐隐一动,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问了句:“过几日,我打算在青丘办几桌席,再请绎轩寻风一道同来,像从前一般聚在一处,你觉着可好?”
“好啊!”阿璃面上欢喜,脱口而出的应了声,接着嘴角的笑意便凝在了脸上,轻声问了句:“只是……他们会来么?”
一如筠竹所言。
自古以来,仙族与妖魔两族,势同水火。
过去,或许为了某种相同的目的,他们倒也能暂时放弃过去的仇怨。
可事到如今,桥归桥路归路。
能做到互不侵犯已然不易,如何还能像从前一样,把酒言欢共聚一堂?
自清扬醒来后。
便是连扉颜,都不敢轻易自他面前,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
筠竹深知他善于洞悉他人心意,除了日日去探望阿璃,鲜少在他面前停留,言行举止上看上去往常无异,实则却是将自己的感情,藏在无人得知的心底。
只在偶尔在午夜梦回之时,推枕而起夜不成寐。
阿璃一脸的谨小慎微,神色紧张的盯着清扬面上神色,唯恐不小心说了什么,惹得自己他心中不快。
见状,清扬面上微微一怔,不由得轻笑一声,问道:“我听扉颜说,那日你呵责筠竹时振振有词,逼问她可是因着寻风的缘故,一味替他说好话。
为何今日不过多问了你两句,却如此谨慎加小心?”
阿璃见被他一眼看穿,索性不再刻意隐瞒,只得一脸诚然道了句:“这岂能相提并论?
你是青丘的君主,
一声令下,青丘上下莫敢不从。
我不过是因着你的关系,才能勉强留在此处,若依她所言做了主,当真弃青丘旧日的仇恨不算,怕是他们将我就此生吞活剥,尚难解心头之恨。
最要紧的,此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你救了回来,不想你这么快便找人拼命去……”说完,她黯然的垂下了脑袋,撅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模样,言语间依依不舍和撒娇的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