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茅塞顿开,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坐下,道歉说“请你原谅,我在蛮夷部落中鬼混得久了,忘了礼仪。”
谦卑的向陆贾请教“我比萧何、曹参、韩信怎么样?”
陆贾说“大王的贤明和能力,跟他们相似。”
赵佗又问“我比皇上怎么样?”
陆贾说“皇上继承三皇丶五帝伟大的勋业,统治中国,中国人口数以亿计,领土有一万里,物产丰富,号令统一,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未曾有过。而大王军队不过数十万,而且遍地蛮夷,不是山峦崎岖,就是海滨水涯,一片荒凉,不过西汉的一个郡而已,怎么能够相比?”
赵佗放声大笑说“可惜我不在中原,所以在这里当王。如果我在中原,怎知道不如刘邦?”
赵佗挽留陆贾住下,举行盛大欢宴。数月之后,赵佗对陆贾说“南越这里,连个说话的对手都没有。陆先生来此,令我听到一些从没有听过的事,真是乐不可支。”
于是向西汉中央呈献黄金二十四万两,另外黄金二十四万两重礼赠送陆贾。陆贾终于使赵佗接受西汉封他南越王爵位,向西汉俯首称臣,遵守西汉政府法律约朿。陆贾回到长安报命,刘邦大为高兴,任命陆贾为太中大夫。
陆贾时常在刘邦面前,谈论《诗经》、《书经》。刘邦不耐烦,诟骂说“你老子,马上得天下,用不着什么诗书!”
陆贾说“陛下马上得天下,能马上治天下吗?子天乙、姬发,用暴力犯上作乱,强行夺取政权,虽然以暴制暴,却用仁义礼教治理。文武同时使用,才是长久之策。从前,吴夫差、智瑶、嬴政,都因为太相信武力,终于灭亡。假如当年秦政府吞并六国,统一天下之后,施行仁义政治,效法先圣先贤。这个天下,怎么会到你手?”
刘邦面色惭愧,谦恭说“请你写下秦王朝所以失败,我所以成功的原因,以及古时候国家兴亡故事,拿给我看。”
陆贾就在这方面,概略的作一叙述,共写了十二篇。每成一篇,就讲解给刘邦听,刘邦对每一篇都予称赞,左右侍从就跟着喊万岁,称陆贾的书为《新语》。
刘邦患病,讨厌跟人见面,躺在寝宫里,下令宫门守卫不准任何官员入内,连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都拒诸门外。
十几天之后,舞阳侯樊哙按捺不住,推开守卫,一直闯到榻前,大臣们在后尾随,刘邦正枕着一个宦官,躺在那里,樊哙看见他,忍不住流下眼泪,说“当初,陛下跟我们这批人在丰沛起事,平定天下,是何等的雄壮。如今天下归于一统,却这般委靡不振?而且你说病得很重,大臣们心神不宁。你拒绝跟我们见面,难道只对一个宦官留下遗言?你没有看见赵高干的勾当?”
刘邦大笑,一跃而起。
秋季,淮南王英布叛变。
韩信被杀之时,英布已经恐慌,及后彭越被杀,刘邦下令把彭越的尸体剁成肉酱,分别送给各封国。使节到了淮南,英布正在郊外打猎,看见肉酱,惶恐失措,于是秘密调兵遣将,准备在其他郡县发生紧急情况时,即行发动。
英布最心爱的一位姬妾有病,到医生那里诊治。医生的家跟中大夫贲赫,对门而居,贲赫送了一份厚礼,就到医生家陪那位姬妾饮宴。英布认为二人必有奸情,打算逮捕贲赫。贲赫得到消息,仓促逃走,乘坐驿车,直奔长安,检举英布反心已露,请求在他还没起兵之前,把他诛杀。
刘邦看到贲赫的上书,告诉宰相萧何,萧何说“英布不会这样,恐怕是仇家陷害。最好先把贲赫囚禁,派人前往淮南国调查。”
英布发现贲赫逃走,并且已经上书政府,怀疑揭发他的叛变秘密。不久,中央政府的使节前来查询,查询的结果,又对自己不利。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屠杀贲赫全家,然后起兵叛变。
刘邦接到报告,立即释放贲赫,任命他当将军。召集将领们商谋对策,大家异口同声说“出兵攻击,坑杀那小子,他有什么本领?”
汝阴侯夏侯婴,召请故楚王国宰相薛先生,向他请教。薛先生说“英布当然会叛变。”
夏侯婴说“皇上把七地封给他,把王爵加给他,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薛先生说“前些时杀韩信,过些时又杀彭越。韩信、彭越、英布三人,对国家对皇上的功劳一样、贡献一样。二人已死,英布自然会怀疑该轮到他了,所以非反不可。”
夏侯婴报告刘邦,刘邦召见薛先生,向他请教。
薛先生说“英布叛变,不足为奇。假使英布用上等谋略,山东地区不会再属西汉。用中等谋略,胜败之数,不可预料。用下等谋略,陛下可以靠着枕头,安安稳稳睡觉。”
刘邦问“什么是上等谋略?”
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向西夺取故楚王国土地,再夺取故齐王国跟故鲁国土地。号召燕国、赵国,然后固守,不再进攻,山东便会完全脱离。”
刘邦问“什么是中等谋略?”
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向西夺故楚王国土地,吞并故韩王国跟故魏王国。占领敖仓,取得粮秣,封锁成臯。双方相峙,成败只在一线之间。”
刘邦问“什么是下等谋略?”
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向西夺取下蔡。然后把重要物资,转运到大后方故越王国土地,南方跟长沙王吴芮结盟。这时候,陛下可以安枕,平安无事。”
刘邦问“英布将用哪种谋略?”
薛先生说“下等。”
刘邦问“你怎么知道?”
薛先生说“英布本是骊山的一个囚徒,爬到封王高位,眼光短浅,只顾身前,不顾身后,看不到远景,只求自保,所以必然采取下等谋略。”
刘邦说:“好极。”封薛先生千户人家。
下令撤销英布封爵,改封儿子刘长当淮南王,接替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