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枚石子直飞而来,力道虽然不大,却正好打在武松的手上,让他稍微分心,暂停了蓄势。周侗和文范嵩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如此敏锐的他们却没有在意。看得清楚的张千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人群中赫然站着文菁。
张千心中一动,暗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一掌袭去。右手举到腰间,准备好了寒刃手。看了一眼周围,见周侗、文范嵩和白行之三大高手都在,出手了就算能一击毙命,再想离开就难于登天了。想到这里,他收了手中的力道,反而是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往人群之中退去。
周侗看到武松停住了,正自疑『惑』之际,忽然瞧见地上的一粒石子。他心中一怔,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再仔细看时,没错,一定是外孙女。
周侗张望了一下,见人群之中的文菁正朝着这边赶来。他又惊又喜,收了眼泪,身形一跃,就来到她身旁,问道:“菁菁,你没死?”
文菁轻轻点头,忽然变得泪眼婆娑,哭着扎进了他的怀里,啜泣道:“外公……我没事……是晟哥哥替我挡住了那一掌!”周侗道:“他挡住了,那他——”如果徐晟身死,他同样不敢想象下去。
文菁接着哭道:“我倒希望重伤的是……是我自己……替晟哥哥来……来承受所有的苦痛!此刻他危在旦夕……快……快去救救他……”周侗道:“他在哪里,快带我过去!”紧接着,以中气十足的声音朝着人群大声道:“大家都让一让!”
文菁止住了哭泣,道:“就在钱塘江边的破庙里,薛神医正在照顾他,我们赶紧去!对了,打伤晟哥哥的也不是武松,而是张千!”
文范嵩和方百花等人看到了文菁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同样是喜出望外,明白了其中必有误会。让他们奇怪的是,祖孙女二人并没有停留,很快拨开了人群,朝外面走去。
“从中,此事和武松无关,不必绑着他了!”传来的是周侗逐渐变远的声音。方百花一来没看到徐晟,二来见周侗和文菁如此匆忙就走了,知道肯定有其他要紧事,说道:“教主,这边就麻烦你们来收拾残局了,我且跟着他们!”说罢,顺便叫上了玉簪,去旁边林中牵走了才赎回来的出骨墨龙驹和转山飞。
祖孙女二人回到西湖边上,文菁却是不见了塞外侠僧等人的身影。一路上,没有半点停留,很快就回到了破庙中。
一推开破庙门,首先映入周侗眼帘的是正在忙碌的薛道源,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个人,生死未卜,想必就是徐晟了。
文菁关切地唤道:“晟哥哥,你怎么样了?”地上的徐晟已经昏死过去,无法回答她的话。“薛神医,这孩子情况怎样?”周侗问道。
薛道源摇摇头,正准备说话时,却听得文菁哀求道:“薛神医,我求求你了……”周侗道:“菁菁,你且不要着急,先听神医说!”
薛道源解释道:“世侄身上两处伤中,让他昏『迷』不醒的是胸口的内伤,会让五脏六腑燥热不已,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最后就会似焚烧般的感觉;而手臂这处,被极冷无比的寒刃手切断了一大半,想要保住这条手臂,必须马上进行缝合术。缝合需要在较冷的条件下进行,也正是因为中的是寒刃手,才能过一夜手臂还有机会保住。”
周侗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先处理手臂,尔后才治内伤,便试探着问道:“那如果不保手臂呢……”薛道源道:“内伤极热无比,需要先冷下来,然后再缓缓运功疗伤,让他回复过来。所以说,不管保不保手臂,都先让世侄处于寒冷的环境中。况且,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要保住这条手臂的,是不是?”
已经六神无主的文菁还有什么主意,只能喃喃道:“薛伯伯,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只求你能够让晟哥哥活下去。保不保左臂也是在治好前提下考虑,别说是失了手臂,就算全身瘫痪,我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周侗却问道:“既然是先缝合手臂,怎样才能保持寒冷的条件?我们两个不似张千,都不曾练过阴冷的武功,对此可是无能为力啊!”“冰!”薛道源脱口而出道。
“薛伯伯我知道,虽然现在已接近夏天,但明教后山有一处极寒之地,一年四季都有冰块!”文菁急道。
“怎么回事?”随着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是方百花和玉簪二人。“那就麻烦周老侠跑一趟了。”薛道源无暇回应她们,对周侗道。
文菁道:“外公快去快回!”“骑外面的宝马去!”方百花道,她虽然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徐晟,就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周侗应声点头,眨眼间就跑了出去。
文菁又是一头靠在了方百花身上,说道:“姨姨,晟哥哥遭此重伤,我……我既不能帮忙,更不能替他承受哪怕一点点疼痛……”说完时,已经是泣不成声。
方百花无言应对,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薛道源随口吩咐道:“小丫头,替我把世侄手臂上的布解开!”姨侄女二人都没有听清,一旁的玉簪走上前去,伸手要去解布。
尚自哭泣之中的文菁余光察觉到了玉簪的动静,急忙上前去,一把推开,道:“我来!”由于心急的缘故,这一记却是不轻,玉簪被她推到一边。
文菁又连忙致歉,道:“玉簪妹妹,是我的不对,在这个时候,我得亲自照料晟哥哥,对其他人都无法放心,还望你能了解!”玉簪劝慰道:“文姊姊,我能理解。我和庄主在一旁待命着,若能帮上其他什么忙也是好的了。”
文菁低下头去,一手将徐晟的左臂捧在怀中,另一只手无比耐心和温柔,一圈圈地将布慢慢解开。由于后半夜冻住的缘故,手臂上早已止住了流血,直到现在才逐渐消融完毕,只剩伤口处血肉模糊的一片。
薛道源递给她两把银镊子,道:“菁菁,既然你细心,就来给他清理伤口吧!”文菁将徐晟耳朵左手重新放到地上,俯下身来,一手用镊子慢慢掀开一块破损的皮肉,一下子呆住了,迟迟不开始。
薛道源道:“不必怕!”文菁轻声道:“我并不是怕,而是不忍心下手。晟哥哥手臂都这样了,我怎能……”薛道源正声道:“不清理干净,我怎能给他缝合?”
文菁另一只手颤抖着,用镊子小心夹出了一块血块,问道:“疼么?”说完后,自觉明知故问,心道:“怎么可能不疼,要不然晟哥哥也不会昏过去了!”她虽然无法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却是心疼不已,每取一下心中都是跟着“咯噔”一下。
等到她清理完毕后,周侗也已经取来了冰块。并不停顿,几人将冰块置在了徐晟的周身。薛道源拿出各式大小的几种刀子,准备开始。他见文菁还盯着伤口,便道:“小丫头,先到对面去,接下来他可能会疼醒,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文菁依言,乖乖地走到对面,见薛道源完全拨开了伤口,拿了一把刮刀开始刮掉骨头上坏死的肉。一种让人心碎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更是疼在心中。
果不其然,地上的徐晟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皮微动,看样子是要睁开。文菁急忙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弯下腰来,脸凑到他眼前,小声道:“晟哥哥,你忍着,一会就好了!”
薛道源没有理会他的醒来,顺口问道:“世侄,还能忍么?”徐晟小声嘟嚷了一小会,文菁侧耳细听后,说道:“薛伯伯,他说周身的冰极大缓解了疼痛,暂时还能忍住!”
薛道源心道:“不知道一会儿那一下能不能忍住!”又道:“甜煞星,你且把『药』箱里的装有调制好麻沸散的瓶子拿出来,一会儿可能用得到!”说着,手上加快了刮骨。变快之后,他手上的功夫依旧准确,只切除坏死的,只在毫厘之间的未受损部分却是毫发无伤。
『迷』糊之中的徐晟却是摇摇头。文菁看得真切,道:“薛伯伯,他意思不需要。”
过了一会儿,薛道源停住了,拿出一根两寸长的钉子,在受伤处比划了两下。其余几人望着他,皆是惊疑之『色』,不知何用意。
薛道源道:“贤侄,你忍着,这疼痛一下子就过去了!”手中突然一个运力,硬生生地将钢钉打到了骨头里。
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惊呼。半昏『迷』状态的徐晟猛地感觉到一阵撕心的疼痛,一个激灵,双手抖动了起来。薛道源眼明手快,压住他受伤的左臂,沉声道:“忍一忍,不要动!”
文菁将他的右手握得更紧了,缓缓欠身下去,对着额头深深落下一吻。也许,最伟大的是这爱情的力量,等文菁坐正,将他的右手抵在自己的胸前时,徐晟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
薛道源拿起几个各式各样的瓶子,朝着伤口处撒了一些『药』,然后又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道:“再忍一会而,缝完后接手臂这部分就算结束了!对了,甜煞星你们两先觅量马车来,一会要换地方给世侄疗伤。”
穿完线后,他顺手『摸』了『摸』徐晟的胸口,已经不觉发烫,想来是冰块起了作用,让全身都慢慢冷了下来。
薛道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正准备刺下第一针时,忽然心中一动,自语道:“手上损坏的皮肤太多了,直接缝伤口不容易愈合,得想办法借一块皮过来。”
文菁抽出左手,挽起袖子,『露』出修长白皙的玉臂,毫不犹豫地说道:“薛伯伯,就让我来给晟哥哥分担一点疼痛吧!”
薛道源笑道:“你一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还是用我的吧!”“薛伯伯——”文菁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他拿起一把小刀,很快在自己手上削下一块皮。刀法是如此地精湛,以至于割下巴掌大的皮时,手上都没有渗出一丁点血丝。
薛道源把皮覆盖到徐晟手上,一针猛地扎了下去,很快穿过,紧接着又是一针刺肉。反复穿梭之间,徐晟却显得异常平静。文菁更是心痛不已:“相对于刚刚钉子穿骨的剧痛,晟哥哥也许已经麻木了!”
一阵忙碌之后,薛道源又撒上了『药』粉,再次包扎好后,长吁一口气,道:“手臂保住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恰逢方百花和玉簪已经回来了,点头示意已经找来了马车。
薛道源问道:“附近可有个无人打扰的安静之地,给世侄疗伤是个缓慢的过程。”“安静之地?”文菁拭了眼泪,道:“我师父许先生那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