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大明朝修的路都通向他严家了,内阁没看到折子,司礼监没看到折子,他严嵩倒早就知道了。”
“他唤严世蕃到书房,是想告诉朕,他让朕知道的东西,朕才能知道吗?”
两句诛心之言,吕芳听得冷汗直流。
“吕芳。”
“奴婢在。”
“你说说,严嵩这是什么意思啊?”
吕芳:“乾坤都握在皇上手里,皇上的心比日月都明亮。”
“朕明白是朕的事,朕就要听你说。”
吕芳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嘉靖:“这道奏疏不是严阁老的意思,应该是严世蕃自作主张给罗龙文下了指令。”
“严阁老老成谋国多年,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
做了嘉靖这么多年的钱袋子,严嵩怎么会不知道嘉靖在这方面有多敏感。
吕芳也不是为严嵩说话,此时嘉靖情绪不明,不偏不倚的态度是最合适的。
不管严世蕃的举动里有没有严嵩授权这个意思,但他是严嵩的儿子,让严党的人做出了这件事。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哪怕并非严嵩本意,也代表着他这个党魁失去了对手底下人的掌控力。
做出了有违圣意的事,那就该罚。
赵文华是如此,夏言也是如此。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嘉靖:“朕不是想听你说这些,通倭大罪,他严世蕃也是真敢想,李青云是什么人,海瑞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吕芳愣了一下。
海瑞自然是裕王府的人,李青云,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宫里的人。
严世蕃此举,看似在打击清流,但实际上……
“通倭大罪,”嘉靖冷笑:“好一个通倭大罪,严世蕃想干什么,他的意思是,朕通倭,朕的儿子也通倭?”
吕芳:“他还不敢。”
“他已经敢了。”
嘉靖:“徐阶什么时候能看到那封奏折?”
“最迟下午,奴婢估计下午严阁老也会看到。”
这个看到,自然就是官方层面的看到了。
奏疏上来,事情自然就要摆上称。
除非再烧一次。
但这次的奏疏不能烧,嘉靖也不想烧。
“那好,那就让他们看看,看完之后再来找朕。”
徐阶午休之后回到内阁,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明显上的一道奏疏,上面写着罗龙文的名字。
只是打开看了一眼,他便立马合上,立马离开。
看着房内的李春芳陈以勤,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严嵩来后,严嵩也看到那封奏折。
“徐阁老。”内阁首辅在唤徐阶。
“严阁老。”徐阶立马来到桌前。
严嵩的眼睛半睁不睁,低着头,也没人看出他的意思,只听见他低声说道:“徐阁老可看过了?”
“自然是看过。”徐阶如实说道。
严嵩叹了口气:“都是些长不大,让人不安心的人啊。”
徐阶:“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天下有多少人呢能都做到,严阁老治国,处理政务有方,其他地方多少有些疏忽罢了。”
“毕竟,人非圣贤,谁又能处处周到。”
话表面说的很漂亮,但实际骂的很脏。
聪明如徐阶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封奏折背后代表的意义。
罗龙文构陷也就罢了,还构陷李青云,这李青云还算不算是清流的人,徐阶自己都不知道。
他到底是谁的人,只有天知道。
构陷海瑞,扯出一个通倭的罪,这话就更有趣了。
大家虽然都在党争,但是在这个节骨眼用这个罪名的,还真不多见。
严嵩不易察觉地瞥了徐阶一眼:“徐阁老觉得应该怎么处理?罗龙文毕竟是江南巡按御史,他的奏折,内阁要拿出什么态度比较好。”
徐阶:“严阁老在此,我怎敢搬弄我的拙见。”
“子升太谦逊了。”严嵩皮笑肉不笑:“此案虽然只是牵扯两个七品知县,但浙江目前正处战端,东南大局在身,此事需得立马转送司礼监,与皇上相商。”
“是该谨慎些才是。”徐阶如此说道,也觉得应该问过嘉靖的意见。
-----------------
两个内阁阁老,在玉熙宫外候了一会儿,等到嘉靖修完今天的道功,才被唤进精舍。
“罗龙文的折子,朕也看了,严阁老,他是你的学生吧?”
嘉靖坐在太极道台上,帘子遮挡住他的身形,让人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是臣的学生,但也是陛下的臣子。”
嘉靖的声音无喜无悲:“严阁老好些学生都是朕的臣子,胡宗宪是,鄢懋卿是,这个罗龙文也是。”
“就连严阁老的儿子也是。”
徐阶插话:“严阁老一家为国尽心,实在令人汗颜,可惜犬子无能,难堪大任。”
嘉靖有些意外地看着徐阶,这个平日里处处忍让严嵩的徐阁老,今日说话的意思怎么如此犀利。
还是他多心了?
“严阁老的意思是什么,可要按照这奏折所想,将李青云海瑞两人停职审问?”
严嵩摇头:“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嘉靖心里满意,但还是问道:“为何不可?”
“浙江局势紧张许久,李青云海瑞两人,奉命于危难之间,改稻为桑,安抚灾民,查明贪墨案,事事桩桩,都堪称有为之臣,此等贤臣,岂能因为何茂才区区一介犯官的案件而将两人停职。”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臣认为,此事不必惊动内阁,让浙江巡抚赵贞吉就地查明即可。”
严嵩这番话几乎就是全盘否定罗龙文,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了。
不过在场三人,没有任何人在意。
“徐阁老认为呢。”
徐阶笑道:“严阁老处事周全,我需得像他学习才是。”
严嵩:“徐阁老言重了。”
嘉靖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严世蕃在哪?”
严嵩心中一紧“犬子正为重修宫殿之事忙碌,前些日子疏忽了对家里仆役的管教,在府外败坏名声,仆有错,他亦有罪,我已勒令其禁足一月,专心思过。”
嘉靖:“严阁老家法甚严,不过也好,磨磨严世蕃的性子,不要毛毛躁躁,用家法,总好过用国法。”
“皇上提醒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