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文的奏本在内司礼监引起了轩然大波。
黄锦看了奏折之后立马找到了吕芳吕芳看完之后,脸色先是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平定下来。
“折子是先到哪里的?”
黄锦回道:“是先到内阁的,内阁值房的是李春芳学士打开看过,然后就送到了司礼监。”
吕芳察觉到不对:“严阁老没看过?”
黄锦摇头。
“徐阁老也没看过?”
“也没有。”
吕芳眼中有疑惑之色:“这就奇怪了,李阁老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锦见吕芳陷入了沉思,问道:“干爹,现在该怎么办?”
吕芳停顿一二:“打回去,让严徐两位阁老都看回了再呈现司礼监,到时候,你拿给我,我再给皇上看。”
黄锦领命,吕芳又补了一句:“记得,要快,今天下午之前就把这事完成了。”
黄锦苦着脸:“怕是不太行啊,徐阁老还好说,严阁老今天不在值庐里,他身体不适回严府了。”
吕芳一听,问道:“消息哪来的,准不准确?”
“是值守太监说的,他还在司礼监,儿子这就叫他过来问个清楚。”
很快,一个小太监被领了过来:“拜见老祖宗,拜见老祖宗。”
“起来吧,”吕芳看着小太监问道:“今早值房的只有李阁老在吗?”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回老祖宗,陈阁老也在,徐阁老去兵部了下午才来,严阁老今天身体不适。”
“李阁老亲自拿了一封奏本到司礼监,那封奏本他有没有给陈阁老看过。”
小太监想了一会儿,答道:“禀老祖宗,没有,那个折子没有给陈阁老看过。”
吕芳:“你可记得清楚?”
小太监:“记得清楚,奴婢当时正在添茶,李阁老开了一封奏本后脸色大变,直接就走了,茶凉了才回来。”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黄锦好奇问道:“干爹,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个奏折给没给其他人看?”
吕芳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叹了口气:“这个李春芳也不光是个写青词厉害的,心思也缜密,你也不用拿给严阁老了,就让徐阁老看到就行。”
徐阶看到了,严嵩自然也就看到了。
吕芳一步不停,又来到西苑,玉熙宫。
玉熙宫里,秋色渐凉,阵阵凉风通过精舍敞开的大门灌进房内。
打坐完毕的嘉靖服用了丹药后,只觉得全身飘飘然,一股燥热在胸膛蔓延。
这迫使他在堂中不住的走动,步伐愈快,竟跑了起来。
秋风刮得他身上的丝绸大衫刹刹作响。
“皇上,奴婢有下情陈奏。”
狂奔的嘉靖一下子从仙境中跌入凡尘,他收敛道袍,调匀了呼吸。
“进来。”
吕芳一进来,看见嘉靖在凉风不停的宫殿里,身上冒着细汗,也顾不得说什么,连忙到一旁拿来了棉帕,将嘉靖扶到道台上坐下。
嘉靖望着吕芳:“你这奴婢,不是有事要奏吗,快些说吧。”
吕芳有些犹豫。
敏锐的嘉靖立马察觉到了,脸色变得严肃:“哪里又出事了?”
吕芳:“算不得什么大事,李阁老将折子拿到了司礼监,奴婢看了之后又把折子退回去了。”
嘉靖这才缓和了一下脸色:“是谁的折子?折子里讲的什么?”
吕芳只看了几眼,竟然将奏折里的内容记的差不多:“是江南巡按御史罗龙文的折子,就是严阁老那边的人。”
嘉靖立马就反应过来:“他到浙江了?”
吕芳回道:“前几日到的浙江,严阁老的人果真犀利,一到浙江就以监察的名义,抓捕了不少代职的官吏。”
这倒在嘉靖预料之中,他之所以同意严嵩提议的罗龙文巡视江南。
一方面是严嵩开出了鄢懋卿巡盐缓解国库之忧的筹码,另一方面,他也有心打压一番清流,免得他们狂妄自大。
嘉靖皱眉:“浙江有没有生乱?”
对他来说,两党相争是最好的局面,但有一个前提,两党无论怎么争,不能惹起乱子,他嘉靖不止爱钱,还爱名,放任党争引起乱子是他也不愿意看到的。
“据锦衣卫汇报,罗龙文所监察的官吏数目不及浙江贪墨一案半数,没生出什么乱子。”
嘉靖点头:“这个赵贞吉是个有本事的,浙江事了,他也是时候调到京城来。”
可惜在浙江的赵贞吉听不到,不然心里必然会乐开了花。
“浙江虽然没出乱子,但是李青云那边出了岔子。”
嘉靖勃然变色:“细细说来。”
“罗龙文上报淳安知县李青云和建德知县海瑞有通倭的嫌疑,为求大局安稳,要求将这两人停职查办,送京查办。”
嘉靖听完,脸色稍缓,但还是不大好看。
“杨金水那边怎么说?”
“目前还没收到杨金水的奏报,多半还在路上。”
吕芳又多解释了一句:“这份奏折也是刚送来的,我立即就来与皇上说了,杨金水的奏折多半也快到京城了。”
嘉靖面沉如水,心里不知在计较什么。
吕芳在一旁继续补充着细节:“事情起在改稻为桑时候,淳安县民名为齐大柱者,买了倭寇的粮给建德县赈灾,由何茂才结的案子,这通倭一事,说麻烦也麻烦,若是严阁老这边咬着不放,这两人也得进京审问一番。”
嘉靖突然问道:“严嵩呢,严嵩看了折子没有?”
吕芳:“严阁老今早不在值房。”
“他去干嘛了?”
“奴婢来的路上问了北镇抚司的人,他们说今早严阁老穿好了袍服,然后身体突然感到不适,就没来,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严阁老将严世蕃叫到了书房,还让下人离开了。”
“这些都是锦衣卫亲眼所见。”
“奴婢心里奇怪,这平时监察不到什么,偏偏就今天,严阁老那边什么事都没落下。”
“去查一下那个锦衣卫。”
“是。”
吕芳应完,并未走。
大殿里陡然变得安静,只听见凉风阵阵。
又起风了。
嘉靖拿过磬杵,不住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眼神愈发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