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商会成立的目的有三个,发财,发财,还是发财。”
“五湖四海来的,但来了就是朋友。”
“我们不仅要把生意做到两京一十三省,还要将货物卖到南洋,卖到西洋,卖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交够朝廷的,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
“商人,不是让人宰割的肥羊。”
一百多号人坐在台下,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这个会场内的灯都聚在了李青云身上。
底下人窃窃私语,也不知是真听进去没有。
坐在后排一些官宦势力较弱的商人脸色激动,他们觉得李青云描述的前景十分美妙。
在大明朝这个对商人充满恶意的地方,他们受过太多压榨。
而坐在前几排的富贵代表表情淡定的多,他们的家族有权有势,盘踞在江南之地多年。
其中几人窃窃私语起来。
“果真是好年轻的臬台,高汉生(高进表字)好有福气啊。”
说话的是南京礼部尚书张家派来的代表,他坐在高进旁边。
“子进兄不动心?”
旁边另外一人开口:“前面的话略显粗鄙,不过后面两句我爱听。”
“交够朝廷的,剩下的都是我们自己的,要我说,朝廷那份,也不该交。”
此人是南直隶另一大氏族,徐家子弟。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张家代表冷哼道:“要不说你家中长辈早早被罢官还乡,这般没有远见。”
“该交给朝廷的,要真是一文钱不给,哪里来的官府,哪里来的安稳日子做买卖。”
福建的五个代表中,领头的那个插嘴了:“官府?朝廷?真靠他们我们早饿死了,这么多年的倭寇,也没见他们处理好。”
“谁不知道倭寇就是你们自己人呢。”
漆黑的会场里不知道谁说的那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福建代表顿时急了,大喊道:“汝奶我??,够胆子自己出来,我和说道说道。”
台上的李青云被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往这边看过来。
那福建代表也是个见过风浪的,朝着李青云和会场各位道了个歉,满肚子气地重新坐下。
李青云:“无论南北,都是一家,无论哪个省,也是一家。”
“一家人团结在一起,才不会被欺负。”
底下有人嗤笑。
“南人的归南人,关北人何事,他们交的税,都没我们一成高。”
“就北边那穷酸地方,如果不是朝廷恩赏,怕是早就穷死了。”
旁边几个山西代表脸色不善。
明朝时期北方和南方的经济实力差距被进一步拉开。
说大明朝的赋税二八开,南方八成,北方二成,那纯属是给面子了。
事实上,北方真正的经济实力,说不定还不到一成。
北方的经济落后,相对应的,文化程度也随之削弱。
这现象从洪武年间就已经尤为严重。
明洪武三十年会试,所录的51名进士全系南方人,北方学子无一人得中。
其中或许有主考官偏心的缘故,但南北从经济文化层面差距被迅速拉开也成了不争的事实。
为此,朱元璋还煞费苦心地弄了一个南北榜,以平北方士子之怒。
三个山西人心里还是记着高拱先前叮嘱他们的话。
万事要留给李青云两分薄面。
这才没有闹起来。
高进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待到李青云下台之后,宴席开始。
这场会议的肉戏也开始了。
针对商会的具体章程,名额分配,合作形式,各桌之间展开了言辞激烈的交锋。
齐大柱和李顺儿带着两队亲兵守在里边,防止有人打架斗殴。
这可不是开玩笑。
这个年头能把生意做的有规模些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尤其是几个临海的商人,好斗争狠尤为强悍。
隔壁房里,高进与李青云说着方才所闻。
“还是少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压服他们,这些人心里的隔阂不小,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对方。”
来参加会议的人,都不是家族里真正掌权的。
整体的会议偏向喧闹。
如果高拱,高仪他们在,或者南京几个尚书侍郎到场,情况会好上一些。
不过到那时候,主角是谁,就不一定了。
“吵一些好,有事情在会上吵完了,私底下就不要再耍阴谋伎俩了。”
李青云如是说道。
“地方,东西分的差不多了,就先让他们把人选出来吧,我看人数也不多,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筛选一遍了。”
场内一百多人,基本上都是成双对来的,一人为主,一人为辅。
“我们就不参与了,五十个席位就全部交给他们。”
高徐氏还是忽略掉了一件事,江南商会的席位在日后固然金贵,但作为制定规则的人,这个席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浙江临海,港口多,加上我们的船队是所有人中最多的,把握住航道才是根本,其他的位置抢再多也是无用。”
内选出来的五十人留在了会场内。
这时,一个个仆役捧着灯走了进来,火烛灯上罩着一层玻璃罩子,将烛光氤氲开。
一些没见过的人眼里满是惊奇。
众人落坐方形长桌,望着正上方的李青云。
“啪嗒!”
好似公门升堂一般,金银混做的上条轻拍木桌。
“诸位都是各地选出来的代表,日后在商会当中就算是同僚了,有矛盾就在商会的规则上解决,咱们要减少内耗,致力对外。”
“毕竟人生在世,不是为了好斗争狠的,都是为了碎银几两。”
“和气才能生财。”
徐家代表在长桌前列左侧,与李青云只有一个身位之差。
“李臬台话说的好漂亮,但哪怕是一家人,饭都要分着吃。”
“总共就这么些饭,又该怎么分呢?”
李青云笑道:“这也是我李家能牵头做这事的原因。”
“诸位在一方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世之豪杰,区区一个商会联结之事,在诸位心中怕是早有计划。”
“但是,大家又都担心饭分的不公平,所以久悬而不决。”
“在下不才,正是恰好有着把饭越多做多,越做越大的本事。”
李青云站起身,俯视着众人,感受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徐家代表嗤笑:“李臬台,空口说白话,我们可不是三岁小孩,你得把实际好处说出来。”
“咱们也都是给高新郑和高侍郎面子,才坐在这里。”
注视的目光变作怀疑。
李青云脸色平静,从容不迫回道:“有两位长辈相助,自然是承天之幸,但要成事,打铁还需自身硬。”
“叫得大家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过家家,走个过场。”
“我李家为何能牵头做这件事,如何能给大家好处,大家请细看。”
有仆役从外面搬来一个个箱子。
箱子打开,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货物。
“在座各位有做丝绸生意的,有做棉布,也有卖一些杂物起家的。”
“市面上流行起来的白糖,味精,火柴,肥皂,香水,都是我们发明的。”
“不过若是比新奇,诸位各地有各地的特产,这样一看也没有什么优势。”
“我想请问这位徐老爷,”李青云看着徐家代表:“你们一匹丝绸,从生丝到成品,成本多少,耗时多久?”
徐家代表哪里可能说出这种秘密。
“我们的作坊,如果没有顾忌,一年可以产出七十万匹以上的丝绸,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内地能卖到六两白银,如果销到西洋诸国则能卖到十两白银以上。”
“我相信徐家的丝绸作坊,成本价再怎么压,都不会少于四两银子一匹。”
徐家代表脸色一僵,但李青云说的确实是行业事实。
“而我们李家,通过最新的织机,最好的制度,每匹丝绸的成本能压到3两六钱,数量和产量上都能稳压诸位一头。”
“还有其他的货物,我们之所以只主要做丝绸棉布酒楼生意,也是避免和大家争食。”
“我们李家不吃这碗饭,不代表我们吃不了这碗饭。”
“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众人顿时心知肚明,李青云在暗讽谁。
前些日子,徐家与李家的小摩擦早就在商界传遍了。
众人不齿于徐家手段,吃相太过难看,以至于现场南直隶来了代表势力,唯独没有松江徐家。
“此外,我们还有整个江南首屈一指的船队,诸位的货物来自五湖四海,里面的人穷,没有多少银子能买东西。”
“终究还是要卖到浙江,卖到南直隶,卖到海外,这些地方才是利润最高。”
“李家的船队,可以帮他家解决这个难题,甚至在外面,也能保护好大家的船只。”
“哗!”
坐在里徐家代表几个座次之前的福建人顿时起身了。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李青云方才说的话里,信息含量太大了。
护卫到海外?
到海外哪里?
在座的人可都是知道李家接着织造局的便利,偷偷开了一道和西洋商人易货的口子。
莫非……
话不说满,李青云见众人好奇心被勾起来,转开了话题。
“接下来诸位在杭州,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所言是否为虚。”
“另外,还需记得一件事。”
“天时在我,待大事即生之时,李某也需要诸位英雄皆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