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开海,开海,还是他妈的……

“最重要的是,此事若要计较起来,那李青云必然要离开杭州,离了杭州……”

徐卫点到为止。

至于李青云离开了杭州之后,罗龙文下一步怎么和杨金水联系,对接,然后摘桃子的事,他就不好多说了。

罗龙文:“好计策。”

确实是好计策。此计若成,那李青云和海瑞在京中自有严世蕃对付,再缠住赵贞吉和谭纶,这浙江就还大有所为,既落了清流面子,又得了织造局的里子。

若是不成,也能支走李青云,自己再与杨金水详谈。

退一万步,所有的谋划都不成,这件事也不会牵连到他。

便宜,没风险,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罗龙文心情激动:“有劳徐先生将那卷宗取来,我们琢磨一二,写完奏本,立即上疏朝廷。”

-----------------

李青云在第二天就把消息传给了谭纶。

每日按照惯例到作坊中巡察织机,时常能碰到杨金水。

看着一架架织机上一根根蚕丝织成一片片丝绸,李青云痛并快乐着。

这上面消耗的基本上全是他家的银钱,卖给西洋商人,所获的利润又要拿去填补国库亏空,他能从中赚取的,就只有那控制下来的桑田,织机,作坊和绸缎铺子。

这些在今年统统都不能获利的东西,只能留个未来可期的念想。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杨金水觉得亏欠,除了宫里给了一个提举和一个画饼的同知,自己也出面接手了杭州的灰色产业,交与李青云和织造局一同打理。

望着逐渐堆满仓库的丝绸,杨金水的觉睡的是越来越踏实。

“杨公公,有件事我必须提前和你说清楚。”

李青云装作忧虑状,看得杨金水心跟着揪了起来。

“有事赶紧说,是罗龙文那边找你麻烦了?”

李青云:“倒也不是,是这织机,这丝绸作坊的事,我这每日晚上回去睡觉,做梦梦的都是织机在运作的样子。”

“我在担心,如果有一天这织机停下来了怎么办。”

杨金水笑道:“停下来了,那自然是那五十万匹丝绸已经织好了。”

“这是自然,工期是一天都没有耽误,”李青云先接了一句,随后叹了口气:“但是这织机停下来了,这多出来的几十个作坊,几千架织机,还有那几千名织工,到时候就没了差事,我这亏本事小,这些人没了差事,也没了田,到时候成了流民……”

杨金水闻言一怔:“这我不管,我只管织好丝绸。”

言下之意,这些事情是你们这些入朝为官的人该考虑的。

那么是谁考虑呢?

只能是将来可能接手杭州知府,或者杭州同知的那个人。

织机浪费和作坊亏本都是小事,大事是这几千名突然失业的织工,他们的田已经卖给了官府,或者说卖给了李青云,他们的目前赖以生存的活计就是在作坊里的工作。

如何处理这些人会成为下一个执政者头疼的问题。

杨金水或许觉得自己方才的回答不太妥当,现在和李青云还是要搞好关系,于是说道:“李提举多虑了,谁说要让织机停下来,不停下来不就好了,咱们这么多桑田,这么多生丝,每年多织丝绸,也能过上好日子。”

“那些西洋商人能吃下这么多丝绸吗,他们每年都能吃下这越来越多的丝绸吗?”李青云反问。

海外的市场当然是广袤的,但是大明朝开放的市场不是。

杨金水噎住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织造局总管太监,哪会不懂一些商贾之道。

他怔怔望着作坊里,正踩着花楼机的工人,一人坐在花楼之上,口唱手拉,按提花纹;一人坐下脚踏地综,投梭打纬。

李青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织机停下来的更严重的事情是,织机停不下来。”

“织机停不下来,大明朝的达官贵人们掏空了家底,也吃不完这每年产出来的丝绸,然后丝绸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便宜,再便宜织工也买不起,到时候就没人买,织机这时候停下来,就真的要命了。”

“到时候要命的就不是杭州这几千个织工,还有湖广、南直隶的织工,这些人没了差事,动荡的就不止浙江一个地方。”

杨金水听着脸色有些发白:“李提举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这之后的事,谁能料到。”

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说不定朝廷到时候又有了新政策,改桑为稻了,只是再折腾一下百姓,苦一苦他们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的浙江,是不是又要马踏桑苗,毁堤淹田,再杀百官。

“未雨绸缪的事罢了,其实要解决这事,难也不难,就看内阁和宫里面那些人怎么想?”

杨金水望着他,示意他讲下去。

李青云:“咱们吃不下,一两个西洋商人也吃不下,但是如果有更多的西洋商人,咱们卖更多的东西,这些织工也可以转行,慢慢缩小到正常的规模,那问题就迎刃而解。”

总之就一件事,开海,开海,还是他妈的开海,将落后的海禁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拥有众多顶级手工业产品的大明,能自然而然地截取大航海的时代最大的财富。

前提是拥抱这个时代。

“这是天大的事,太祖皇帝定下的章程,改不得。”杨金水摇摇头,觉得这个办法没什么可能。

“改不得也要改,杨公公,”李青云目光灼灼地看着杨金水:“你我身家性命都在这里,要是改不了,对付过了今年,熬过明年,等后年出了事,几千几万织工闹起来,必然追溯源头,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况且祖宗之法未必不可改,事在人为啊,杨公公。”

杨金水越想越烦躁:“这件事,你为何不早说?”

“我又不是神人,怎么会早知道,这些天,我在作坊看着那满仓的丝绸,喘不过气,吃不香睡不着,后来一问我那做生意的老爹,这才意识到祸患。”

“只不过这个祸患和之前改稻为桑比,没那么火烧眉毛罢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