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兄,见字如晤。”
“浙江局势未见分晓,皇上圣旨寓意不明,一切还大可作为。你且在浙江大闹一场,堕那清流伪君子之威风。”
“弟在京城为你看好左右,稍有风吹草动必为兄拼死报之。”
“我之想法,那赵贞吉稳坐高台,轻易动弹不得,看似无欲则刚,实则爱名如名,名望动人,可用军国之计,将之拖延,但动他却是难办;谭纶虽为人谨慎老练,可驭下不足,必可从此做文章,搅得他不留清名。”
“那李青云与海瑞位卑权低,只需赵贞吉谭纶分了心神无暇他顾,便可以权势压人,罗织罪名最是简单。”
“吾父年岁已高,牙齿脱落,心志已疲。他曾与你言说不可轻动那李青云,可谁又知。无论是那赵贞吉还是谭纶,都未能撼动我等在朝之地位,唯有这李青云,居心叵测,做的事如同掘我等之墓,万不可让其成事。”
“吾有一计,那杨金水终是与我等联系紧密,你使计离间李青云与织造局之关系,取而代之,李青云可以做的,我们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等也能做到,吾愿下重本,助丝绸之事成,丝绸一成,李青云此人便不再重要;计若成,杭州膏腴之地仍在我等之手,也在含章兄之手……”
罗龙文目光幽幽,看着严世蕃寄来的信件,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信的前半部分与他如今在浙江的做法差不多,只是在如何对付李青云和海瑞这一块有了分歧。
严世蕃与他关系微妙,既是战友,又是朋友,有时候还客串竞争对手。
在信中严世蕃一改往日焦躁专横的语气,反而玩起了煽情的一套,摆出一个给分析,给意见的形象。
最后还以利诱之。
杭州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罗龙文是一万个不愿意将其放弃。
早在之前,这里便任由他们取夺,郑泌昌何茂才两人所贪的银两大数都要上交到严府,上交到他们的口袋。
沈一石不只是嘉靖的钱袋子,也是他罗龙文的钱袋子。
严世蕃这封书信带来的诱惑,比严嵩寥寥几句要诱惑的多。
罗龙文一时难以抉择,叫来徐卫,一起商讨。
徐卫将信看完,第一句话便表明了态度:“光从这封信上看,并非是严阁老的意思。”
“你接着说。”
徐卫:“当然,小阁老的意见我们也要听。”
领导的话要听,领导的儿子的话也不能忽视。
如果领导和领导儿子的意见出现了分歧,那就尽量找共同点。
这样就算事情办不好,也不会恶了在领导一家子心目中的形象。
徐卫:“小阁老这番话是让我们在浙江做的声势更大些,去冲锋陷阵。这和严阁老的意思是相同的。我等发动乡绅,罗织罪名,只能给赵贞吉和谭纶他们泼脏水,再大的罪名只怕是大家都会卷进去。”
罗龙文认可这一说法,示意徐卫继续。
”眼下浙江一案虽未完结,但也绝无翻案的可能。赵贞吉谭纶轻易动不得,便只有去动那李青云和海瑞。”
“这两个人是清流的手里的剑,他们用这把剑斩了我们在浙江的同僚,小阁老的意思是让我们折了这两把剑,这般也能大大地落清流的面子。”
徐卫是个门清的人,他知道该关注什么,不该关注什么,这是一个幕僚的本分。
后面杭州如何如何,就不是他所能置喙的了。
共同点找到,那么重点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严嵩不想动李青云,严世蕃觉得可以动。
怎么动才算动,牵扯到什么,用什么名头才算动?
过程更重要,还是结果更重要,里面要考虑的事很多。
但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尺度的问题,怎么拿捏这个尺度。
罗龙文:“东楼兄信中所说,不无道理。他也说,凡是在杭州的动作,他都会予以支持,所需钱和粮尽管使用。”
老实说,罗龙文看到这番话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如何用这笔钱粮折了李青云海瑞,而是想着如何将这笔钱收入囊中,在最省钱的范围里解决李青云和海瑞。
徐卫:“东家这是做好了决定?”
罗龙文:“先试他一试,最好就是无论成与不成,咱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当然,最好是要成。”
“徐卫,你有何妙策,能够干掉那李青云和海瑞?”
徐卫一时间有些无语,这要求连吃带拿的,着实为难人。
“属下确实有一计。”
罗龙文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属下这些天查阅臬司衙门卷宗,有一桩案子,事关李青云和海瑞所管辖的两个县,足以让他们停职查办的大罪。”
“什么罪?”
“通倭!”
罗龙文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如何通倭?”
“属下在卷宗查知,那淳安有一县民名为齐大柱,此人在改稻为桑期间私自与倭寇买粮,被何茂才的人抓住,那李青云也因此受牵连,被这通倭罪名缠身,困在淳安县,若不是……”
徐卫看了罗龙文一眼,话语变得小心:“若不是胡部堂从中干涉,还有沈一石突然反水,这改稻为桑说不定就成了,也没有后面的事。”
“此事莫要再提,且继续说这通倭一事。”
“随后发生了些变故,通倭一事被何茂才亲自盖印定案。”
罗龙文:“通倭一事必然是何茂才所为,见事不成,干脆定案,避免了后续麻烦。”
徐卫:“这案子虽然定了,但是里面还大有文章可作,东家身为巡按御史,监察冤案错案本就是职责所在,何茂才又是一介犯官,他所定下的案子有错漏也实属正常。”
“咱们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参那李青云海瑞一本,通倭乃是大罪,更何况此时还是非常时期,前面胡部堂打着仗,这后方安稳就是第一要紧的事,无论罪责成与不成,有通倭的嫌疑,就够了。”
“这也符合东家所想,此事参到京城,无论内阁司礼监怎么批复,我们也只是职责所在,旁人说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