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自己想搭上李青云这艘船不知有多久了。
兵权被夺,人事权被夺,行政权被夺,自己色愈恭,礼愈至。
终于博得李青云的青睐。
“台州和宁波的安危对浙江来说很重要,这两个地方过去是倭寇贼盗横行,战乱不休,未来是浙江通向世界的门户,经不得一点波澜。”
“你在广东有对付倭寇的经验,我也相信你是个知兵之人,台州和宁波的安全,我就全权交给你。”
林守如激动地用了武官的礼,抱拳说道:“臬台放心,在下定然不负所托。”
“我会写道公文,你到了那两处,先把兵权给接过来,台州还好,那里的知府刘显德是我们的人,你主要管好宁波一地,名义上是你统属。”
林守如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他可从来不知道还有一个刘显德在李青云的帐下。
刚刚得了认可的林守如有了危机感,本来想着以他的身份地位,一到李青云帐中,便是最拔尖的人,谁知还有个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李青云的台州知府。
“这两个地方的卫所,军营亏空严重,要想恢复战斗力,怕是要填不少银子。”林守如说道。
“多少银子都可以填,将来都会赚回来,但是绝对不能出现那种四五十个倭寇,就可以一路从台州杀到杭州的情况。”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林守如:“臬台请放心,莫说是四五十个倭寇,就算是四五百个,他们都不可能活着越过台州城的城墙。”
招揽林守如对李青云来说,是一件计划中的事,这人心里装着的,不是百姓的安危,更多的是自己的前程。
不过这一点并不影响什么,只要你想进步,还有能力。
李青云帐下有多少人心里真正装着百姓呢?
怕是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出身最微末的黄津,心里装着的也更多是自己。
他们在遇见李青云之前,谁又不是曾经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人呢。
在这个时代,要想找一个爱民如子,贤德有才的好官,就像是在大海里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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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灰尘压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同理,国家的政策落实到民间,对每一个百姓而言,也是一座大山。
这座虚幻的大山从天而降,有时候能砸出一条活路,有时候能活活砸死人。
就像之前的改稻为桑,砸碎了堤坝,放出了洪水,淹死了人。
死的大多是平头百姓。
那开海这座大山,会压死哪些人呢?
“白佥事,你不要太过分,这个月,你都第几次来我茅家了,该给的礼我们茅家一分没少,你若是还不识趣,当真以为我等在朝中无人吗?”
白仇当即脸色大变,怒斥道:“混账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官什么时候拿过你的礼,当众诽谤朝廷命官,扣下来。”
那人本是茅家管事,听闻此言大惊失色。
他在乡中地位不低,自然知道这些衙门中人的卑鄙手段,到了大牢里,没人顾及他的身份,那还不是任人宰割。
更何况,自家老爷这些天处处隐忍,族中有血缘的支脉子弟被抓了,都毫无表示。
自己一个奴仆,谁会救自己。
管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的说错了话,白佥事原谅则个。”
这一跪,倒真把茅家的意气都跪下去了。
白仇摇摇头:“我还是喜欢你方才那副桀骜模样,滚开点,本官不是来找你晦气的。”
一番传报,白仇见得正主,茅家家主茅以贞。
白仇现在也是个有功名的,再见茅以贞也不用过于客气。
只需像海瑞那般对他们就好了。
茅以贞:“这次又抓谁啊?”
他端起热茶,头也不抬。
“茅老爷,说这话就见怪了,搞得好像我们故意来找茬的一样。”
“你们不是吗?”
嘿!还真是,但轮得到你说。
白仇将公文放在桌上,给茅以贞递过去。
“这次要劳烦茅老爷和你家管家和我们走一趟了。”
茅以贞手一抖,冷笑:“好生不懂规矩,我堂堂大明进士,有过官位的人,岂是你说拿就拿的?”
白仇:“臬司衙门下公文了,还盖了布政司衙门的印,茅老爷要是没有别的问题,就跟我走一趟吧。”
“老夫所犯何罪?”
白仇:“您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前几天你们管家那事,现在闹大了,三司衙门都要抓个典型。”
茅以贞一愣,旋即说道:“不过是收购一些生丝,这算得什么罪,我们茅家可以是给这批生丝交了购置税的。”
前些日子,西洋番商不收购丝绸的消息在民间发酵。
一时间,生丝和丝绸的价格大跌。
心里担忧的桑农担心杭州的作坊不再收购生丝了,于是将手中的生丝以极低的价格卖了出去。
杭州时报和官府公文下达之后,早早贱卖掉生丝的桑农追悔莫及。
有机灵人找上了官府,举报茅家趁机发财,奸滑无道的行为。
一开始,白仇只是抓了两个管事,打算给茅家整点麻烦。
但没想到的是,审讯过程中问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一个管事招出了茅家在某个地方几个仓库,里面藏着铜铁硫磺等东西。
白仇立马汇报李青云。
两人合计,立马借题发挥,将茅家主心骨的茅以贞控制起来,最好是能逼迫茅家自己露出马脚。
茅以贞心中不察,心里只记得自家弟弟嘱咐的,这段时间尽量低调些,于是想想便忍下来了。
白仇拿出绳索,就要套住茅以贞。
茅以贞拍桌:“我有功名在身,案情未明,怎可以绳索缚我身。”
白仇眼珠一转:“也行,但茅老爷,我可得系一条布牵着你。”
“也不是担心茅老爷跑了,只是咱们这新考成法里,规定了,有些事,我这个带头的得做个榜样。”
“随便你。”
茅以贞此时还未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与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管事相比,他显得从容许多。
出了大门,茅以贞立即觉得事情不对劲。
“你们的马车呢?”
白仇挠了挠头:“开海的事情忙,马车都被借走了,劳烦茅老爷辛苦和我们走回臬司衙门。”
茅以贞的脸顿时铁青一片:“你们,安敢如此折辱老夫。”
堂堂进士,被牵着回衙门。
这与游街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