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家,在杭州何等显赫的家族。
书香门第,朝中更有多名子弟为官,高者官至一部侍郎。
即使是放在高门阔第比比皆是的杭州,也毫不逊色。
他堂堂进士茅家家主,被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牵着招摇过市。
脸面何存,祖宗在地下都会蒙羞。
出了茅家,几个张牙舞爪的衙役立即制住了他,不由分说地推搡着他往前走。
路还没走几步,甚至还没看到几人,茅以贞便觉得脸皮发烫,心跳的奇快。
最后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怎么办,五老爷,人倒了,不会出事吧?”
白仇在茅以贞身上摸了摸:“小事,气急攻心昏过去了而已,把他搬到马车上去吧,先回臬司衙门。”
茅以贞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白仇那张丑恶的嘴脸。
“茅老爷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罪可就没人当了。”
茅以贞差点又背过气去。
“喏,公文在这里,李臬台早在一年前,就将生丝纳入官府管控了。”
“你们府上两个不成器的管事,打着茅家的旗号,私自贱买生丝,往小了说,这是破坏交易,经商欺诈,往大了说,”
“那就是用心险恶,扰乱国策。”
上一个有这罪名的人,是郑泌昌何茂才。guqi.org 流星小说网
“鉴于令弟的案底,臬台对此很是关心,特地召来茅老爷问个清楚。”
茅以贞听到白仇提起茅以焕的事,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此事,老夫毫不知情。”
茅以贞做好了长篇大论辩驳的准备,谁知白仇将毛笔拍在桌上说道:“我们也是这般想的。”
“茅老爷多么高风亮节的人,道德品行十里八乡谁人不知,今日多有叨扰,我这就带你出去。”
茅以贞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从胸中燃起。
他的眼睛却愈发平静,脸上面无表情。
就好像耍猴一般,被人召来,被人赶去。
茅以贞儿戏一般地被放离了臬司衙门。
白仇翘着腿,慢条斯理地将提审茅以贞的公文烧成灰烬。
随后向李青云汇报了情况。
“人是面无表情地走的?”
白仇解释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只有气急又有城府的人才是那般表情。”
意思是,臬台你放心,他肯定破防了,只是还要点脸,没有当面急起来。
“此事有劳你了。”
“不敢。”
自己的手下虽然之前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优势,对付坏人你要比他们更坏才行。
“大柱,死死盯着茅家上下一切动静,找到那几个仓库,茅家就离死不远了。”
莫须有的罪名李青云已经给他们找好了,但若是有实实在在的罪名,李青云也不吝啬多安一个。
回到家中茅以贞被一群夫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的他烦躁不堪。
一向以儒雅自居的茅以贞大发雷霆,将这些人统统赶了出去。
在书房里打砸泄气。
但不消几下,年迈的身体就开始喘粗气。
茅以贞扯着嗓子:“来人。”
外面毫无反应。
茅以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管家管事都被白仇抓的差不多了。
欺人太甚!
此时,茅以贞将茅瓒的嘱托完全抛在了脑后。
心里只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片刻,茅府一道偏门,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钻进黑暗里,往城东走去。
身后,又有几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白老爷,白老爷。”白仇怀里抱着巧儿,睡得正香,突然拍门声吵醒。
“上钩了,上钩了。”
白仇一个激灵,马上起床。
巧儿立即给他递上了衣裳。
白仇立马出门,带着人马,在某处库房里转悠了一圈,立即赶到城东的仓库。
仓库还在往外冒着浓烟,不过火势已经扑街。
齐大柱站在门口,旁边有几人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大柱哥,这厢有礼了。”
齐大柱:“白哥莫要客气,你比我年长,这声哥哥我可受不得。”
白仇一笑:“跟着学典说习惯了,改不了口咯。”
两人交流间,白仇带队的人已经将东西丢了进去。
两人互望一眼。
大事定矣。
————————
前世在观看电视剧的时候,郑泌昌何茂才两人构陷通倭的罪名,迫害齐大柱,试图让海瑞就范。
但是被海瑞抓到了时间上的漏洞。
从案发到抓捕公文的发放时间太紧,并且太着急于处决齐大柱等人,眼中不符合大明的执法程序。
严格意义上来说,今晚的行动也不符合执法程序,整个构陷的过程也归于粗糙。
如果只有那一堆倭寇的服饰的话,只要朝廷派一两个老资格的御史过来,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但很幸运的是,仓库里的东西,是实打实的罪证。
不然茅家的人也不会见事情败露便想烧仓,毁灭证据。
夜里,茅府。
一队队兵马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恰如一年前那般。
来抓人的正是白仇和齐大柱。
整件事,李青云没有露半个脸。
隔了几日,一道揭发茅家通敌叛国,贩卖违禁物品的罪状送到了南京,随后被立马送到通政使司,入刑部,大理寺,再到内阁。
当茅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朝野尽知了。
啪的一下,茅瓒熟练地上了一封请罪诏书。
熟练快速的动作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一年前写好了两份。
罪证奏疏从浙江一路上到内阁,再到司礼监,然后就被打回了内阁。
徐阶将奏疏摊在桌上,身旁只有高拱和袁炜。
陈以勤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内阁。
李春芳今日没来值班。
徐阶打量着眼前两人,心里暗道麻烦。
“此事,两位怎么看?”
高拱:“自然是依照大明律法办事,该抄家抄家,该革职革职。”
袁炜:“合该如此。”
他心里也是暗恨,当日在朝议之上,茅瓒当众背叛,拂了他的脸面。
虽说自己也有些过错,但抛开事实不谈,你直接反水投了徐阶,难道就没有错吗?
徐阶:“我认为事情关系到一部侍郎的家族,应该小心谨慎的处理,不然传出去,我大明朝的官,做到了侍郎,还会谋反。”
“这般坏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两人不屑冷笑。
大明朝高官谋反的事还少吗。
前前任首辅夏言,罪获斩首弃市。
其中之一的罪名便是“结交近侍”,换个意思来讲,就是意图谋反。
首辅都能扣上谋反的帽子,区区一个吏部侍郎,又能如何?
高拱:“首揆的意思是?”
徐阶沉思片刻:“我的建议是派遣御史钦差到浙江查探一番。”
高拱:“铁证如山,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查的。”
徐阶立马接话道:“既然内阁有分歧,我们应当立即将此奏疏再交回司礼监,由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