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顿住，心道中了徐阶的计。
这件事明显理亏，徐阶不好驳斥两个阁员的意见。
如果想保下茅瓒，那就只能从皇上那里人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炜也是明白过来。
两人不好多说什么。
一道记着三名阁员意思的票拟就这么被重新送回了司礼监。
司礼监中，吕芳、黄锦、陈洪恰巧都在，看到这道奏疏犯了难。
“万岁爷还有两刻清修就结束了，你们说，这道票拟，要不要告诉万岁爷。”
吕芳望了两人问道。
陈洪冷笑道：“又是这个李青云，从他被授职开始，咱们在内阁都第几回听到他的消息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一地按察使，明目张胆地构陷当朝吏部侍郎，这件事倒也稀奇。”
黄锦皱起眉头：“那道奏疏里明明写着茅家的罪证，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成了构陷。”
陈洪：“行了，我的黄公公，这朝堂上多少腌臜事咱们没见过，你当真以为就是一个不知轻重的按察使，举报了当朝吏部侍郎的家人。”
“哪来这么多谋反的人，说到底，不就是斗来斗去嘛。”
黄锦讥讽：“就属你看的通透，天下第一等聪明人。”
陈洪一听，急了：“黄锦，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芳：“住嘴！”
“干爹恕罪。”两人请罪。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议事就好好议事，别扯一些有的没的，陈洪，你继续说。”
陈洪接着说道：“要我说，这道奏疏就不该给万岁爷看，那李青云不就是想报那埋伏的仇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万岁爷为上。”
“那这道奏疏，如何处置？”
陈洪：“让茅家推些人出来，让李青云报复回去，咱们再敲打一番，这样两边都老实了。”
吕芳听完不做反应，接着问黄锦：“黄锦，你怎么看？”
黄锦躬身：“回干爹，儿子认为，一切有关李青云的事情都应该禀告万岁爷，先不说万岁爷最讨厌别人有事瞒着他，或是自作主张，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本分，就是不能瞒着万岁爷。”
“鸡毛蒜皮的事也说？”陈洪冷笑，摇摇头。
吕芳看着两人，心里叹了口气。
带着票拟去了玉熙宫，静静等待嘉靖修道结束。
看着蓝道行从宫里走出，吕芳连忙走了进去。
“又有什么事？”
“启禀万岁爷，李青云奏疏里参了茅侍郎一本，茅侍郎的家人因为通敌叛国，私下售卖禁品的罪名被关了起来。”
吕芳将票拟递了过去。
嘉靖带上眼镜。
“徐阶管不住内阁了。”嘉靖说的第一句话。
吕芳：“一代首辅有一代的做法，徐阁老的做法与严阁老倒是不同。”
这话说的正合嘉靖的心意，内阁的情况是他故意如此。
以前让严嵩专政，那是因为只有严嵩一个人会帮他搞钱。
现在有李青云在外帮他搞钱，那内阁就不需要太强硬的主心骨。
你一派，我一派的最稳妥
“原来那道奏疏呢？”
吕芳从怀中取出，交给嘉靖。
看到通敌叛国的罪名，嘉靖皱起了眉。
“他是在报复茅家……”嘉靖问道：“截杀他的人查清楚了吗？”
吕芳摇头：“还在查，但是还没有消息，线索收拢到边关就断了。”
“那他果然是在报复了。”嘉靖将奏疏一丢。
司礼监东厂西厂的人都查不出来那伙人的身份，李青云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他只能是瞎猜的，只不过出于以前的恩怨，加上茅家确实有嫌疑，顺水推舟，对茅家下手。
“奴婢和徐阁老他们都拿不准主意，所以冒死打搅万岁爷。”
嘉靖：“说说你的想法，你也觉得茅侍郎的家人叛国？”
吕芳心里权衡一二，开口说道：“走私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至于叛国……”
“奴婢觉得，那些倭寇服饰，出现的太巧合，像是……一种很粗糙的构陷。”
嘉靖满意点头。
茅家走私，多新鲜啊，这些在海边的乡绅家族，稍微有点规模的，都少不了走私。
这件事不上称，那大家都当看不见，嘉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说，以李青云的脑子，他为什么要特地整出这么一个粗糙的罪名？”
吕芳：“回万岁爷，奴婢不知，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吧。”
“他是在试探朕，也是在向那些人示威。”嘉靖含糊其辞地说了这两句话。
吕芳抬眼望去：“那万岁爷，这道票拟该怎么勾决。”
开海的事情刚刚铺开，李青云就闹出这么一出，自然不是简单的出于报复。
一者，茅瓒当日在朝中作为反对派的代表人物，对开海一事的商议造成了不少麻烦，通过这道奏疏，向朝中那些保守一派，和打算捣乱的人一个示威。
彰显自己开海的决心。
另一边，故意加上谋反的罪名，就是要直接惊动到嘉靖面前，试探嘉靖目前的态度。
对茅家严处，那便是告诉天下反对派，他这个皇帝开海的决心，若是轻轻揭过，那反而可能助长反对派的气焰。
在暗中搞小动作，将开海一事做成闹剧。
嘉靖内心闪过千般念头。
“吕芳。”
“奴婢在。”
“拿纸笔来，不要朱笔。”
不要朱笔，那就是不批红的意思。
嘉靖对三人的处置方式都不满意。
“你来写。”
吕芳当即沾墨，站在御案前。
“谋反的罪名划掉，这手段太粗糙了，生怕被人抓不住他的把柄。”
“茅家家主，管教不严，罚万金，所有牵扯走私之人，秋后问斩。”
“吏部侍郎茅瓒，降职三品，罚俸三年，原来职位，由严讷接手。”
“下旨申饬李青云，身为一省按察使，审讯定案能力不足，罚俸一年，今年考功不得为优。”
各打五十大板，但茅瓒这边打的重些。
“让李青云注意些，不要只顾着那些银子，趁早组织一支船队，到海外去。”
比起钱，年迈的万寿帝君对长生更加渴望了。
“写好了就交到内阁吧，朕乏了。”
“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