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是何人?
才华横溢如王世贞,诗人,画家,戏曲家,近乎算是一个全才。
但在徐渭面前,依然无法相比。
历史上的徐渭,此时应该犯了疯病,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但李青云改变了胡宗宪的命运,间接性地使得,徐渭没有像原来历史中那般惶惶不可终日,连续自杀十几次。
又过几日,浙江周报,各府时报大肆宣扬,为书院造势。
在巡抚衙门和藩司衙门的配合下,多场文会在策划中,届时,许多理学大家都会在文会上提点学子。
是不是德高望重的理学大家完全无所谓。
许多学子看中的,是参加这些文会的人里,有各县教谕,有掌管科举晋升的学道官。
不知有多少人,屡试不第,平日里总是参加各种文会,为的就是在各类学官面前混个眼熟。
有了眼缘,又摸索得他们的心意,写出来的文章更加符合阅卷人的心意。
这几乎是后人无法想象的内卷,但凡能让自己高中的几率大上一丝的事,那都值得去做。
文会当天,李青云自然是要出现在杭州城的文会上。
还有王世贞,他为杭州书院起了个“贞元”的名字。
徐渭去了台州,他给胡宗宪面子来了,还是说自己性子古怪,待在远远的台州就好。
能考上秀才的,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天才,而这些天才们挤在人群中,试图往中间的王世贞更靠近一点。
天才是见到王世贞的门槛。
他们有的人泪流满面朗诵着文章,有人踱步装腔作势,有人哈哈大笑,满口诗才,都只为博得台上学官一眼。
王世贞浅浅露了个面,就有些烦躁地退到府中去。
静谧的大堂中还坐着其他人。
掌管提学道的徐副使小心翼翼地与李青云说着什么。
白发者躬身而问,此等情景看的王世贞直摇头。
见有人进来,徐副使连忙挺直了腰杆,见李青云挥手,告退而去。
王世贞见着李青云,看他未穿官服,眼神有些闪烁。
到了跟前,开口问道:“不知我是否应该向中丞大人行礼。”
“王叔万万不可如此,被我爹听到,定然责骂于我。”
李青云也不摆架子,起身相迎,以晚辈身份倒是先行了礼。
王世贞则是突然有些感伤:“你还是幸运的,有父可骂你。”
说完叹了口气。
李青云见状跟着惋惜:“叔父之事我也听说了,若是有朝一日,入京为官,定然帮助叔父洗刷冤屈,还其清名。”
王世贞:“你倒是有心了,不知道你爹和你说过没有,如无此事,我们如今也算得亲家。”
李青云:“王叔愿帮我大忙,情比亲家要深。”
王世贞笑道:“倒像个厮混官场的,说的话如此动听。”
笑完之后,他端正了神色:“有为有恩于我王家,但我王世贞也不全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才来此地。”
“老夫对你所设想的书院还是很有兴趣的,人不可死读书,除了微言大义的圣贤书,还有记着许多道理的其他学识。”
“渡学海如乘舟,岂能专学一边,那就相当于建舟只建一半,迟早沉船。”
王世贞本身就是个兴趣爱好十分广泛的人,也因为屡次分心在旁门左道上,导致乡试考了几回才中。
对李青云所建的书院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李青云拱手:“能找到王叔这样智趣相合的人,真乃是杭州学子的幸运。”
王世贞摇头:“若论幸运,台州那位徐文长,才是惊世大才,台州苦寒之地,有此大才坐镇,想必能恢复不少斯文才气。”
李青云:“书院所学大致分两种,一为官学,专为科举而设,与正常的科举所学,多了些功利之法。”
王世贞连忙追问什么功利之法。
李青云就将他所想的一些应付科举考试的方法说了出来。
包括八股文模范写法,三十年科举五十年模拟题。
王世贞听完之后顿感无语,半晌才说话:“怕是……不只是有些功利,这简直……”
简直是在亵渎圣贤书。
李青云干脆敞开心扉来说:“这天下科举之难你我都懂,况且这科举成了之后,也只能在翰林院里苦熬资格。”
“我们应该给这些学子一些机会,也给其他所谓旁门左道一些机会。”
王世贞:“这想法有些天真,他们进了学院,怕不是一门心思学那功利之学。”
李青云:“那就有劳王叔,亲自掌眼,寻得大才,方可教其功利之学。”
“千年来形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只能徐徐而图之。”
王世贞点头:“你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沉稳的性子,倒是真难得,老夫且随你耍上一场,这院长的位置,我可坐不久。”
李青云:“自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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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云大兴书院之时,海瑞已经带上一家妻儿老小赶赴京城。
到了京城,本来全无落脚的地方。
但是南京那座庭院退房的时候,东家听到海瑞要去北京,一拍掌。
“你早说是去京城,我在那里也有一处宅子,正好无人居住,落了一层灰。”
“我们之间也算相熟了,干脆租与你们,租金还是按照原来的就好。”
海瑞一时无语,却是断然拒绝了李青云这番好意。
他也不知道此番前去,在京城会遇到什么下场,岂能再害了身边人。
他要践行他心中的道,为此不惜一个杀身成仁的下场,但李青云还在“艰难”维持他的术。
自己身死道毁也就罢了,若是嘉靖雷霆震怒牵连了李青云,自己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李青云得了消息,一琢磨时间,心里估计海瑞多半是要去做那惊天动地的大事,心里此时必然有了顾忌。
于是安排了下人,连夜赶去京城,布置一切。
自己的一封书信也乘着水路送到了海瑞手中。
“君可忘了当日在淳安建德之局,何故弃此情义不顾。”
海瑞看完沉默不语,默默将信件收入怀中。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何德何能,能有如此之多的知心好友。
嘉靖四十四年冬,北京城,这座古老悠久的城市,来了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人。
与此同时,飞雪飘飘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