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规矩，先看看能不能瞒。”高进敲定主意。
瞒天过海的本事他们还是有的。
毕竟他们盘踞在杭州多年，清丈田亩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嘉靖二十五年闹得沸沸扬扬，到后来不了了之。
修改的田亩税法也是一纸空文难以实现。
办法有很多种。这第一，直接贿赂办事官员，走的通，那交几亩田就应付过去了。
第二，走不通就收买吏员杂役，他们才是办事的人，办事的人如果都不配合，那李青云他们的退田计划就胎死腹中。
第三，就是和乡里的里正粮长串通好，阻挠退田计划的实施，再把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出人命，让主办官员忌惮。
“那如果都不可行呢？”茅以唤神情凝重地问道。
高进咬着牙：“那就干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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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的淳安县。
“学典啊，这次堂尊可是要干票大的，你可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啊。”
真正的淳安县堂尊田有禄拍着自家小舅子的肩膀，那亲昵的样子，史学典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姐夫，您现在才是真正的堂尊。”
废话！这我难道会不知道。
田有禄脸一板：“你听明白了，现在你跟着李同知做事这称呼能别改就别改。”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想想看，等他做了更大的官，身边肯定就有更多人，他们会叫李青云什么呢。”
“李府台？李中丞？还是李阁老？你能跟那些人比吗，那些人哪些不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从人才堆里杀出来的。”
“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从知县开始就跟着他，这一声堂尊，你叫得，别人如何叫得。”
史学典点头表示，学明白了。
“这次你又回来，有什么事啊？”
史学典：“堂尊托我在这淳安再找一些信得过的人，跟他到杭州办事。”
“办什么事？”
“退田。”
田有禄先是一惊，然后脸色回归平静。
这才对嘛，李青云上任杭州都快几个月了，早该有动静了。
“他让你找什么人？做什么事？上次不是把那个黄津调走了吗？”
史学典：“那黄津是做小报的，堂尊对他另有安排，等元宵过了，立马安排人手下去丈量田地，咱们在淳安的人有经验，调些人过去指导指导。”
“是监管吧？”田有禄一眼就看出其中用意。
史学典试探问道：“那姐夫，咱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尽量都找本家的人去做，毕竟……”
“史蛋儿，猪油蒙了你的心，”史学典话还没说完，田有禄已经破口大骂，甚至叫出了他的小名儿：“本家的人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他们下过田吗，种过地吗？”
“指望他们能成事？就算你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德行，你想想你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史学典挨了一通骂，也不恼：“这不是，那啥一人得道，鸡狗升天吗？身边多点兄弟”
田有禄：“还鸡狗升天，平日里叫你多读点书，都读到狗脑子身上了，今日托亲戚，下次是不是把咱家里的狗也牵过去吃上一份皇粮？”
“瞧您说的，哪能啊？这不是做人不能忘了乡亲嘛。”
田有禄其实气是气在，以为史学典还是那个玩乐性子没变，叫上自小的好友去厮混的，见他是真有心思提携身边人，换了副语气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现在李青云还在登天梯的时候，任何一个拖累都能把你拉下。”
傻孩子，人家身边可不缺精明骨干投靠啊。
“先做好事，这才是重要的。”田有禄叹了口气：“淳安的衙役吏员有脑子的其实就那几个，退田这种事他们油滑惯了，也做不了。”
“我给你支个招，你去找以前生产队的，做过队长，管事，拿过标兵，就找这些人。”
史学典：“他们能行吗？这些人好些个都没做过吏员。”
“没做过才好，最起码不怕事，做过队长标兵的人基本都识了点字，教一下很快也就会了。”
田有禄：“听我的，准没错，你现在去吏房那里取卷宗来，我与你一起找。”
史学典都觉得田有禄积极的有些失常了。
有些纳闷地问道“”“姐夫，这回堂尊做的可是大事，保不齐要出大祸，您这一点也不犹豫，不怀疑？”
田有禄闻言一笑：“再大的祸能大过改稻为桑那时候，那种做不好就杀头的事他李青云都摆平了，退田而已，做好了飞黄腾达，失败了李青云大不了罢官。”
“至于你，就跟着我回淳安再做个小衙役，左右不亏，这么简单的账，我还能算不明白？”
两人很快敲定了名单。
史学典正要去找人，田有禄拉住了他：“你找那些白身做事，李青云必然会问缘故，你可要把话说好了。”
史学典：“放心姐夫，我一定把用意好好和堂尊说。”
田有禄给了他一巴掌：“放屁，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要告诉李青云，这找人的想法，思路全是我提的，我在这里面出了大力气。”
史学典目瞪口呆。
“嘿！我田有禄未必不能大器晚成。”
田有禄能不能大器晚成不知道，但李青云是肯定不可能了。
谭纶回臬司衙门做准备，只喝了一杯酒的海瑞神采奕奕地回去誊写公文。
李青云则是跟着小杨公公去了织造局。
织造局这边出了点小意外。
杨果虽然鼎力相助，出言威慑高进和茅以唤两人，但效果是明显比不上杨金水亲自到场。
杨金水不给面子，其实也在李青云意料之中。
不过想到归想到，杨金水表态不来，他还是要找杨金水交代情况。
毕竟还是要靠着他，才方便和嘉靖说上话。
夜已深。
织造局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京师的一场大雪，好像把织造局的穷酸气全都压下去了。
杨金水在堂中等着杨果回来，或者说，在等李青云。
进到堂中，杨果走到杨金水跟前跪了下去。
杨金水眼睛也不抬一下：“坐着吧，今天是元宵，你办事回来也辛苦了。”
杨果起身，站到杨金水身后，给他捏起了肩膀。
“小点力，平日里芸娘没教你们吗？”
这场景，倒显得李青云有些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