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奏疏在内阁司礼监掀起惊天骇浪。
玉熙宫已经安详了许久。
嘉靖对修道愈发痴迷了，整日在道台之上，一打坐就是一整天。
苦一苦吕芳，幸福坏了他们这群小太监。
他们可没有像吕芳黄锦那样的玲珑心思。
嘉靖对身边的太监宫女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一开始初登大位的时候，身边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
实在是嘉靖的脾气太过古怪，动辄杖杀太监侍卫，心情不如意的时候，还喜欢虐待宫女为乐。
也难怪会发生夜半宫女勒我颈的情况。
有人说壬寅宫变是文官集团在背后耍的阴谋，但其实如果文官集团真的有这个能力，手底下的人也不会轻易被提出去杖杀了。
是的，没听错。
嘉靖对文官也是稍有不如意，就廷杖伺候。
打死打残的官员不在少数。
这一点上，嘉靖对文官太监宫女倒是一视同仁。
闲言少叙，话归正题。
杨果的奏疏先是到了南京，随后杨金水就跟着这道奏疏一齐到了京城。
杨金水是一定要来的，一来杨果是他的干儿子，接班人，出了事情他要负责，二来，织造局每年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也是他定下来的。
虽然一般来说，项目经理高升了，项目工程出的问题就和无关。
但杨金水终究不是项目经理，这里也不是后世。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这里是大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朝代。
七百五十万两白银，占了大明每年总税收的百分之十五。
而这百分之十五的税收今年全都是要算进嘉靖私人小金库里的。
这笔钱没了，嘉靖不仅要勒紧裤腰带，还要向那些文官开口，从太仓库里要钱。
想想都让人觉得不爽，嘉靖一不开心，自己和杨果都跑不掉。
吕芳看到杨金水满身疲惫，两眼布满血丝，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
听得杨金水说完事情经过，吕芳也沉默了。
“未曾想，我大明朝的国库居然要受这西洋人的威胁，着实可恨。”
杨金水顿时吓坏了，来的路上他预想过宫里会有什么反应。
比如触动祖制，开放海禁会触动哪些人的利益，会被谁反对，但他疏忽了一点。
这件事情在本质上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嘉靖出了名的好面子，颜面受损，又怎么会同意开放海禁一事。
于是他跪下哀求道：“干爹，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在皇上面前也不能这么说，这件事，说到底，就是银子不够，咱们熬过了今年，让那李青云好好挣。”
“可千万要过了这一关。”
吕芳心里叹息：“你跟我一起到西苑去，在外面候着，随时准备听召。”
收拾好着装面容，他就要去面圣。
此时李青云的奏本经通政使司，到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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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宫里，吕芳从怀里掏出那封粘着三根鸡毛的急递。
递给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嘉靖。
他的道功做了才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打断，可以说是前功尽弃。
嘉靖看了起来。
吕芳又从案上擎着一盏薄纱灯笼，站到嘉靖身后，照着。
看完了，嘉靖立刻将那道奏疏往地上一扔，近乎吼道：“叫徐阶来！”
“叫徐阶来！”
在嘉靖叫之前，徐阶便已经来了。
李青云那道奏疏由不得他们不看重。
大明的赋税收的一年比一年少，好不容易靠着改稻为桑那点钱堵住了嘉靖的饕餮大嘴。
现在这笔钱出事了，他们心里比谁都着急。
徐阶几乎是立马从西苑的值庐来到玉熙宫，听候嘉靖的召唤。
大热的天，看着徐阶站在精舍外。
嘉靖的眼前竟然有些恍惚，好似在两年前，也有这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他这样叫来。
“徐阁老来的可比严阁老快啊。”
徐阶升了首辅之后，每次面圣都会被赐坐在矮墩上，如同严嵩一般。
今日仓促叫来，嘉靖也没有赐座的想法，见嘉靖还提起了严嵩，徐阶心中一紧。
“臣自接手内阁以来，每日惶恐不安，担忧能力不足，对不起君父信任，又错负百姓期望，因此每日必在值庐值班。”
嘉靖听着，脸色缓和了一些：“浙江的事，徐阁老怎么看？”
徐阶沉默，来的匆忙，他一时之间还未想到对策。
吕芳开口：“徐阁老，李青云也在你们那里上了一道折子罢，他的奏疏里说了什么？”
嘉靖诧异看向吕芳。
徐阶反应过来，开口说道：“事情缘由，李青云已在奏疏里说明，浙江这单生意，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李青云的意思是，浙江可以暂时解放海禁，让西洋商人的船可以在杭州台州宁波的码头上停靠休整，这样就不影响今年丝绸生意的完成。”
嘉靖眼睑垂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便是李青云计划中的一部分。
海禁想要一下子全部打开，完全不可能。
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试探出底线，然后一举突破。
暂时解放海禁，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事急从权商量出来的法子。
但是，这实际上就触碰到了一个本质的问题。
祖制怎么办？
这要算不算违反祖制？
既然违反了祖制，要不要贯彻到底？
有些事情，只有零和无数。
开了这道口子，那之后，福建，广东等地也上报事急从权，请求暂时解放海禁，那解不解？
不解是祖制，可浙江也不按照祖制。
关系到皇上的生意，可以不按祖制，那福建广东这么多倭寇，这么多兵患难道不比那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重要吗？
浙江开得，广东福建开不得？
“徐阁老，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徐阶：“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行事。”
“李青云毕竟太过年轻，眼界太窄，分不清主次轻重，这件事还需要细细斟酌。”
话里的意思是不同意李青云这个方法。
吕芳：“那徐阁老可有其他法子，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咱们去年做好的计划可是被全盘打乱了。”
“六部被打乱的计划你们六部去处理，可这件事，涉及到皇上和宫里上万人的吃穿用度。”
“徐阁老也得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