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海瑞帮忙誊写的公文就送到了同知署衙。
还在休假的通判书吏被紧急叫回了府衙。
李青云将公文交给房内书吏抄录,书吏只是扫了一眼脸色大变,想借口溜之大吉却被史学典安排的人牢牢看住。
抄录完后,盖上大印,史学典拿着公文,亲自送往府堂三班六房,通知到了每一处。
一道简短的公文,不过寥寥数百字,惊起了巨浪滔天。
因为事前要隐藏意图,没有提前召集官吏回公差,因此等集结好人马时,已经是中午了。
天上日头正盛。
三个通判看着公文,气得浑身发抖,冷汗不停的从身上流下。
王康来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看了一眼两位同僚,他们望着公文,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应该不干咱们的事吧?”王康来问的时候有些心虚。
他们给李青云搜集了一大堆的陈年旧账,难解之疾,只是想让李青云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勇猛,朝着杭州最大的弊病动刀了,这一动,直接就要砍向大动脉。
茅通判推了推严通判说道:“粮田水利的事一向是你负责,你是不是把卷宗添油加醋,给那李青云一个不得不改的错觉。”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严通判大叫:“冤枉啊,那些卷宗我是一个字没动,盐税,命案,哪个不比这田政要着紧,可他偏偏就盯着那了,这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王康来双手一摊:“那现在怎么办吧?拿个主意。”
“告病回家?”
“去通知高老爷和茅老爷?刀没砍到我们身上,着急的应该是他们。”
“应付一下也行。”
三人交流几句,很快就想好了摆烂的方法。
王康来忧心忡忡:“咱就是说,有没有办法让李同知收回成命。”
毕竟他们名下也有些田挂着名不纳税,这刀要是砍伤了高茅两家,他们也不会幸免。
严通判:“那你去说,老王你在杭州地产最多,我们两个倒是无所谓,靠着码头和娟丝米钞的孝敬都能过日子。”
茅通判点头应和:“是这个道理。”
王康来面无表情:“若你们不说,那就都不说,事情要办就办,反正天塌下来,谁都别想好过。”
他被这两人怂恿,触李青云的霉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在李青云没有要倒的迹象时,坚决不当这个出头鸟了。
李青云这事不成,那就相安无事,成了,自己瞧准时机乖巧投靠认错,损失点钱也能留住官位。
他才不去冒这个险。
严茅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奈。
“三位上官,李同知有请,到署衙内一趟。”
李青云动作太快,没给他们反应时间。
三人还没商量出对策,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去见李青云。
来到同知署衙的时候,发现人流攒动,书吏衙役来回奔忙,犹如一锅沸水。
签押房里,李青云批示着一条条公文。
三人进来行了礼,李青云也停下笔。
“这些天的条子我都看了一遍,都做的很不错,尤其是王通判,写的报告最为实用。”
王康来呵呵一笑:“李同知要求的事,当然是要尽心尽力做好。”
严茅两人不易察觉地露出鄙夷的眼色。
“王通判这个思想觉悟就很不错,做事就要做好,公文你们也收到了,这件事比起考核报告之流来说,更为重要,更加要做好。”
三人互望一眼,低下头等命令。
“此次田亩清查工作分为三个部分,这第一是清查的人手,同知署衙连同府衙各吏役书办俱要下乡丈量,以钱塘县和余杭县为中心,高茅两家为重点,辅以鱼鳞图册,查清土地兼并数目。”
“一句话,度田定税。”
“丈量土地、巡视勘察,定弓步,厘册号,审田形,核粮数。”
王康来嘴里发苦,犹豫着问道:“府衙那边的人也会帮忙?”
“我请了藩台衙门的批示,如果人手还不够,臬司衙门也会派人来帮忙。”
“你们三个为官多年,要做好本分之事,王通判。”
“在。”王康来心里一紧。
“两县田亩统筹之事交由你负责。”
“是。”
李青云接着说道:“这第二便是后勤,清查田亩之事历来费时颇久,府衙出动千余人,这一千人的奖赏,粮米车马,器械消耗都得供应上。”
严通判问道:“敢问李同知,这些开支都是从府衙户房开支?”
“是。”
“千余人的大事,人吃马嚼,耗费怕是不少,再加上元宵假还未过,按惯例,这期间如果有差事要给赏银才是,如此算下来,又是一笔大开支。”
“严通判有话不妨直说。”
严通判咬了咬牙关,说道:“如此大的开支,莫说如今杭州府库房拿不拿得出,就算拿得出,也要知府大印批示。”
“还有就是,开支若是太大,今年的财政开支怕是撑不住……”
“盖我的印就好了,”李青云淡淡说道:“至于赏银,这项开支也省不得,前些日子不是收了两万两商税税银吗,就拿出来,供本次行动使用。”
袁家给的两万两银子,是意外之喜,完全没算在未来一年的开支里,此时正好填上。
严通判见李青云思虑周全,事不可违,低头称是。
“这第三,就是监察。两县田亩清查由吏房书吏史学典,司狱白仇为首,监察下方吏员,上一层官吏,由臬司衙门海佥事负责。”
“驿站,马房所需马匹优先供应监察组的人,交叉重复巡察,此般调度,就交由茅通判负责。”
李青云望着三人:“此事既定,可有异议?”
三人齐齐回答:“并无异议。”
三人出了签押房,迎面就碰到史学典。
只见他笑吟吟地将相关公文交由三人,说道:“李同知还另外安排三人与三位上官,有事情需得禀报的,他们会通知我并说与李同知。”
严通判对这个不入流的小吏也不客气:“这是什么意思,我等行事还需得监察,你是在侮辱谁?”
“三位上官千万别误会,只是担心诸位劳碌,安排的人手”史学典压低了声音。
“几位上官若是不愿,可与李同知知会一声,得了他的准许,我立马把人撤下,给三位上官赔罪。”
“只是我的人走了,监察诸位大人的就是臬司衙门的海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