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以贞投靠的府邸是本地一大士族,王氏。
虽然王氏家主拍着胸脯保证他呆在这儿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仅仅是过了两天,杭州府内有名的氏族都得到了消息。
“这个狗日的姓李的,诬陷我通倭,老子明明只是杀了两个贱民。”茅以贞恨恨喝了两口酒。
“王兄,咱们不能忍这个气,他动了我家的田,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咱们的根,就都保不住了。”
王嘉在一旁点头,陪着茅以贞喝酒:“是这个理。”
“他妈的李青云,不过一个三甲同进士出身,正五品的芝麻绿豆小官,凭什么在咱们杭州耀武扬威。”
王嘉:“说得好,咱们杭州人被一个苏州外来户骑在头上,根本不能忍。”
“这些天我和其他几个县的老朋友做了个商量,准备干票大的。”
茅以贞一喜,连忙追问:“哥几个有什么妙计?”
王嘉注视着茅以贞:“这事儿还得茅三爷你亲自出手。”
茅以贞一愣:“我?我一个被通缉的嫌犯,如何能帮上忙?”
“三爷,别的不说,你对那李青云是不是恨之入骨?”
“这是自然,那李青云毁我家业,逼得我背井离乡,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王嘉:“那此事就非三爷不可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京城那边没动静,一时半会儿也拦不了那李青云,咱们这儿就要自个儿想办法了,既然拦不住他清田,那咱们就只能下狠手了。”
茅以贞瞬间领会他的意思:“王兄是想……”
他以手作刀在脖间虚抹。
王嘉点头。
茅以贞再怎么不聪明都知道杀官的后果,别看方才说李青云一个五品官形容的是芝麻绿豆小官。
但如果真动起手来,也会让人发怵。
“此事若是要做,定要做的周全,还得想办法过朝廷那关。”茅以贞犹豫一会儿说道。
欺男霸女的胆子他有,但真的要杀朝廷命官,他就有些怂了。
“三爷放心,此事我等商量许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那李青云身边护卫虽多,但我等已经找了一大批江湖高手,买了火铳炸药,万事俱备,只差一领头之人,就可马上行动。”
茅以贞听出来王嘉意思,这就是要让自己去干。
“我等左思右想,就只有三爷最合适,三爷胆魄非常,又与那李青云有深仇大恨,此事若成,可一解心头之恨。”
王嘉接着说道:“三爷无需挂记,杭州十一县中有九个县的乡绅都愿意帮助我们,那李青云的一切行踪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我等在暗处,他在明处,还占有地利人和之优势,若出雷霆一击,当有九成八的几率可成。”
茅以贞:“我听闻那李青云身边的护卫都是抗过倭的兵,不好对付。”
王嘉:“此言差矣,我打听过了,那些都只是些乡野村民,跟着戚继光打了几场胜仗罢了,手上能有什么真把式。”
“三爷莫非忘了,那些个戚继光的兵,从军队里退下来后被咱们拿捏的死死的,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蹦跶的本事。”
这话倒是真的。
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接着当兵的戚家军回到村里,在这些乡绅手上也没能蹦跶起来。
他们对付倭寇不行,但对付自己人还是有一手的。
茅以贞:“话虽如此,那事成之后,又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王嘉神秘一笑:“将计就计即可。”
“如何将计就计?”
“他李青云不是诬陷你通倭吗,那你干脆假扮成流窜的倭寇,将他格杀在杭州府。”
“倭刀和衣物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在那边一直有着生意,保准可以以假乱真。”
真要通倭?茅以贞一下子坐不住了:“不行,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了,我茅家就真的要万劫不复。”
“如何不可,三爷,这机会可难得啊,既能应付住上面,又能收拾掉那李青云,再拖上几日,你家的产业可就要被挖空了。”
茅以贞面露难看之色。
王嘉这一计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心里纠结不知该不该冒这个险。
“我的好三爷,你可要快点想,茅大爷在府中被关着,动弹不得,现在这局面都是因你而变坏的,难道你就不想帮家里做点事吗?”
王嘉阴恻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茅以贞脑里不断回荡。
茅以贞心里何尝不痛恨懊悔自己犯下的错事,给府中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还有心底里那点被藏得很深的自卑与倔强。
打小自家两个哥哥聪明伶俐,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们一人持家,一人为官,就他一事无成。
他心里何尝不想做一番大事业让两个哥哥为之侧目。
茅以贞心里搏斗许久,猛地灌下一大口酒,两眼发狠:“妈的,做了,老子做了那狗日的李青云。”
王嘉含笑不语,默默给茅以贞倒酒。
片刻后。
茅以贞喝得烂醉如泥,趴在了桌子上。
王嘉揉了揉发涨的头,瞧着趴睡的茅以贞一阵冷笑。
“把三爷扶到房中,好生照顾。”
————————
茅家三爷通倭一案传入了京城。
人证物证俱在,眼看着就要订成铁案,收入库房了。
结果在在最后签字的时候被摁住了。
吏部左侍郎茅瓒避嫌不出,礼部尚书袁炜对此案有疑虑,与刑部提出异议,此案打回浙江重审,并提出要求,案情未明之时,不得再圈禁茅氏一家。
袁炜府中,茅瓒备齐了礼物前来道谢。
“此事有劳袁尚书。”茅瓒站在袁炜跟前,鞠躬拱手行礼。
“举手之劳,茅侍郎不必如此。”袁炜笑眯眯承了茅瓒这个情:“那李青云也着实过分,这台州大战都打完了,哪里来的通倭罪名,此事必然有蹊跷,怎么能让汝弟蒙受不白之冤。”
茅瓒沉默不语,他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袁炜的态度让他觉得反常。
袁炜接着说道:“皇上即将出关,再过两天我等就该进献青词,不能让杭州的事坏了皇上的心情,茅侍郎觉得,可要安排一两个御史到杭州清查此事。”
他一个吏部侍郎的家事,双方非亲非故,何德何能被一个礼部尚书如此关切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