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理兄多虑了。”
谭纶:“玄卿可有高见?”
李青云与海瑞坐下,准备详谈一番:“依我看,罗龙文此举应该是临时起意,绝不可能与严嵩严世藩早有预谋。”
“先不说这圣旨刚到,罗龙文就来了,他们在时间上就没有办法达成一致。”
“而且最关键的是,何茂才陷害我通倭这件事根本没有上报,消息在臬司衙门这里就已经结案了,没有上到朝廷,严嵩严世蕃他们根本不会有机会能想到用这个法子。”
“万一何茂才与严世蕃提过此事呢?”
那就坐实了他没头脑的名头。
“何茂才不会这么做的。”李青云摇头说道,虽是猜测,但是很确定:“他好歹也当官做到了按察使这个位置,不是个蠢人,他设计不成,反而沾染上了通倭之罪。”
“换作任何人,在好不容易付出代价息事宁人后,这件事任凭什么都不可能主动说出来,怎么会告诉远在京师的严世蕃,这不是送把柄吗?”
谭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是这样,那徐阁老那边的压力或许就能少一点,只要咱们这边坚持不松口,这件事就过去了。”
“不,”海瑞突然说道:“不能就让这件事过去,他罗龙文以为他是什么,一张嘴污蔑当朝地方官,停了两个钦差的职,这种人不严惩,简直人神共愤。”
“说的对,”李青云拍案而起:“刚峰兄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此事我虽不知罗龙文是为了什么,但不能任由他摆布。”
“我们要反击。”
谭纶打击李青云:“我们如今忙的连政务都处理不完,被抓的有识之士还蒙冤在狱,如何反击?”
“自然就是利用通倭这个罪名,顺藤摸瓜,把他赶出浙江。”
谭纶问道:“计将安出?”
海瑞也看向李青云。
“无需用计,我们只需将罗龙文所行举措如实上报朝中,届时朝野自有公论。”
李青云话锋一转:“如实归如实,我们要将罗龙文所为造成的影响尽量说的详实一些。”
他望了一眼海瑞,见他神色如常:“过程详实,然后影响就往恶劣的方向想,越坏越好。”
谭纶听明白了,官场常用伎俩,一句经典术语概括了“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子理兄和刚峰兄的奏疏往军国大事上靠,我就写那五十万匹丝绸。”
“总之就要越委屈越好,都是给大明朝,给皇上办事,就是有人不怀好意拖后腿。”
李青云最后定性:“若我估计不错,罗龙文此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严党在朝中要倒大霉。”
谭纶点头:“若是如此,我们便尽快上疏,你们两人去写一份自证词,我迅速结案,越早呈到京师越好。”
谭纶转身就要去忙,李青云叫住了他:“子理兄,我与刚峰此时可是被禁足了。”
谭纶怔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此,你们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臬司衙门,按照大明会典,犯官擅离乃是重罪。”
“这几天你们委屈一下,先住在臬司衙门,我给你们准备两个宽敞的房间,这段时间就尽量不要让罗龙文抓住把柄。”
海瑞:“子理若是有事相助,我等也可暂为幕僚。”
谭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接下来好几天,李青云与海瑞不再走动,帮谭纶处理臬司衙门政务,减轻他的担子。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李青云进了臬司衙门就不出来了,情况定然是十分凶险。
蓝溪娴便是这么想的。
她一路跟着李青云来到杭州,看着李青云一下子了无音讯,顿时慌了。
“小荷,收拾行李,我们回京。”
正在摆弄着玻璃试管的小荷猛的一惊:“回京?师兄,京师有什么好的?你不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吗?回去了就难出来了。”
蓝溪娴:“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这么多,快快收拾行李。”
小荷哭兮兮看着一连串的玻璃烧杯试管:“师兄,我能带上这些吗?”
“不行,它们路上颠簸会碎掉的,不如不带,下次我们来再拿就是了。”
小荷皱巴着脸:“这东西很难做的,都是宝贝来的。”
话虽说着,小荷还是很听蓝溪娴的话,三两下收拾好行李,踏上归京之旅。
另一边,罗龙文手下人趁热打铁,继续抓人审人。
而罗龙文本人早已悄悄去拜访了织造局。
织造局,杨金水冷眼望着罗龙文,心里有些不喜,但还是让人给他呈上了茶。
“罗御史来织造局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你也想查查这里的账?”
罗龙文闻言诧异,这个杨金水出了名的圆滑,和严党也合作多年了。
按理来说,就算不是好言以待,也不应该对他抱着如此明显的敌意,以至于开口就阴阳怪气。
罗龙文笑呵呵说道:“杨公公说笑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查织造局的账。”
杨金水不置可否,你罗龙文何止查账啊,你把织造局的财神爷都给弄进去了。
手里的茶还是人家的钱买的。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家待会儿还要去库房对账。”
罗龙文:“我这趟来,是给杨公公分忧的。替杨公公把那五十万匹丝绸的烦心事解决掉。”
杨金水瞧着罗龙文,突然觉得有趣:“你给咱家说说,怎么个分忧法?”
“李青云那些作坊,以及生丝,绸缎铺我都了解过了。照他的做法,年底前完成这五十万匹丝绸,难!”
见杨金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罗龙文接着说道:“就算是做到了,也再无半点利润可言,这织造局上上下下多少张嘴要吃饭,要穿衣。”
“这个李青云一直这么干下去,让诸位公公缩衣节食过年,这哪里像话。”
杨金水:“日子苦点又如何,好歹还有个年可以过,臬司衙门牢里,不知道多少人过不了这个年。”
杨金水话语间隐隐有些讽刺,和你们严党的郑泌昌何茂才合作,差点连年都过不了了。
又跑来一个空口说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