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确定税粮的方法：一是元额稽始，二是事故除虚，三是分项别异，四是归总正实，五是坐派起运，六是运余拨存，七是存余考积，八是征一定额。”
“……”
余林虎只被吊了一个上午就放下来了。
只不过这人人缘不是很好，没人来扶他，他只能拖着遍体鳞伤回到舍堂，缩在床铺上低头不说话。
随后的几天，陆续有新来的吏员给他们讲课，下到田里去实践。
每天起床的抬头就能看见“要吃饭，要种田”“人人都有田，人人吃饱饭”“公正公平，还田于民”这些标语。
讲堂开始的时候要喊一次，结束的时候要喊一次。
下田的时候要喊一次，吃饭的时候也要喊一次。
晚上还要学认字，认完字一群人挤在一起分享心得体会。
谈度田的意义，谈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书吏记下来，说的好还能记一分。
九个县一百八十人里，有二十人能拿到标兵和进步最快个人奖，奖品是二两银子和考成时优先提级。
王其良从一开始的抵触到麻木，最后口号越喊越顺口。
在宣教员刻意引导下，大家朝着标兵的目标疯狂内卷起来。
李青云时刻关注着，看着培训班进入正轨，满意的点点头。
培训的意义其实并不在教导怎么丈量田地，怎么制定图册。
这些在实践过程中都可以慢慢学会。
重要的意义是怎么形成一个有道德有效率的行政团体。
短时间内要让一个人打心底里认同一种新思想是不可能的，但是李青云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们直接成为有道德有能力的人才。
只需要他们能守规矩，按照上面的政策做事就行。
很多政策从上到下执行。
上头制定的政策往往是好的，但是到了下面就水土不服了。
其中有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不了解民生最基本需求的缘故，但更多的，是上面的政策被曲解，再好的政策落在别有用心的贪官污吏手里，都会变质。
在李青云的标准里，一个优秀的吏员，要很好的领略政策的意义，并有克服困难将之实施的勇气，还要有接受质疑坚持贯彻下去的毅力。
杭州府大小吏员衙役不下万数，这种人能有一百个都算是奇迹。
所以需要宣教团队，需要干部培训。
道德是禁锢不了腐败的。
在大环境没有改变的前提下，能限制住权力的只有权力本身。
要把行政的权力关进监察的笼子里，不能使其成为脱缰的野马。
而且禁锢权力的笼子不能只有一个。
乡绅是注定靠不住的，粮长里正又大多是他们自己人。
需要在乡村结构里面成立新的组织形式，就像之前淳安建德的生产大队一样。
打破原来的权力垄断，以多点散发的形式，层层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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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培训的时间为期十天，十天里原本散布在钱塘余杭两县各乡里的吏员们纷纷被召回。
大堂上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总计七十八名被评委“标兵”“优秀先进个人”“突出贡献奖”的吏员们亲手接过李同知和三个通判的嘉奖。
记大功两次，年底提级，赏银十两。
他们的名字事迹还会在杭州时报里刊登通报。
得贤名传于诸乡里。
王其良坐在底下，望着上面那些风光的人，心里有些羡慕。
像他们这种人，出没在乡里之间，迎来的都只有鄙夷和咒骂。
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名声。
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
十两银子，只是一个月，就有十两银子。这压榨多少穷鬼的油水都弄不出来啊。
王其良没拿到标兵和进步最快个人，不过每一个参与的吏员都拿到了一份由同知署衙亲自盖章的证书。
凭借证书，在之后的度田工作中，他们将默认成为领导的角色。
大会散去，同知署衙的签押房里，站了好些人。
三个通判，史学典，黄津，齐大柱，白仇。
白司狱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那天在堂中优先响应了李青云后，他就被作为典型划入了杭州府的核心领导班子。
正九品的官职，甭管是九品的知事，七品的推官，还是六品的通判，与自己说话办事都客客气气的，他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这之后，做事不贪，公平公正，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像换了个人。
白仇心里清楚，他不信那些狗屁标语，也不信真的人人有田种，能吃饱饭。
但他很聪明，口号喊得最响，事情做的最认真。
贪那点小钱能买几个姑娘，连去抱月楼一晚的花销都不够。
而现在，自己作为李青云的红人，有的是人请他去抱月楼。
以后更努力，更公平，做更大的官，不比那一点半点的碎银子要强。
“十天功成，其他七个县的度田事宜也该推行下去，以三月五日为限，在种子下地前，要丈清所有田亩，收纳流民，全力支持耕种之事。”
“抽调杭州府衙八成兵队，跟随宣教团员下乡，予宣教团员招募乡勇之权力，遇到阻挠可便宜行事，尽量不死人，就算有死人，只要站得住脚，本官都为你们撑腰，此事由王通判，史书吏，白司狱负责。”
“另外，公文即刻下达，召仁和、海宁、临安、昌化、富阳、新城、于潜七个县的知县来杭州。”
还是惯用的伎俩。
直接把七个县最有权力的人抽上来，各县权利中心就会出现短暂的真空期。
度田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少。
拿着杭州府公文的宣教团只需要专心对付乡绅，以官制民，乡绅的影响力再大，在明面上都是要屈从于公权力的。
王康来一愣，觉得李青云这个举动太过冒险，一次性召集这么多知县齐聚府城，一般只有年察或者京察的时候述职才行，若是在知县不在境的情况下出了什么大事，那一切责任都由谁负责？
这简直胡闹！
“期间臬司衙门佥事海瑞，巡按御史庞尚鹏将会巡视各县，视听民情。”
你把两个阎王安排下去了？
好好好。
同知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