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枝突然意识到一件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所在。
那就是这个裴子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讨好她。
如果是像梦中所示,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平步青云,那裴子深的所谓后悔都是无稽之谈。
温南枝是聪慧的。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却也不能确定。
选耳坠的手不自觉在空中悬停了很久,久到眠雪都意识到了不对劲:“郡主?”
在眠雪的提醒下,温南枝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垂眸选了一对珍珠耳坠递给她,让她帮自己戴上。
但是,她分明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眼神露出了如同发现猎物般兴奋的神色。
如果裴子深也有了那段“记忆”,那他的后悔和愧疚就合理多了。
只不过,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接受他的歉疚。
温南枝梳妆结束后走出帐子,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身上的孔雀金线随着她的步子流光溢彩。
她生得娇美,再华贵的衣袍穿在她身上也只是陪衬。
眠雪和醒叶陪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有人立马端上温南枝的金餐具,然后开始往桌上端早餐。
虽然是在大山里,但荀安郡主的早膳规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标准。
一盘精巧的小笼包,一碟绿豆酥,一碟清炒蔬菜,还有一盘一看就新鲜极了的鹿肉丸子,以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鹿肉汤,剩下的小菜都是她平常吃腻了的,温南枝连看都没看一眼。
为了给温南枝做这顿早膳,厨子可没少下功夫。
毕竟临安王疼爱女儿,温南枝出来巡视封地,临安王甚至把王府里的厨子都挑了两个给她随行,生怕委屈了温南枝的胃。
这一路上厨子走哪儿就取材到哪儿,每一顿都变着花样的绞尽脑汁把食材做出花来讨温南枝欢心。
但温南枝的胃口似乎也没有因此好到哪儿去。
她喝了两口鹿肉汤就放下了勺子,温南枝看着身边伺候布菜的眠雪:“裴子深现在醒着没有?”
眠雪正给她夹了点菜,垂眸回答:“回郡主,应该是醒了……”
温南枝哦了一声,一双美目透着小狐狸般的狡黠,竟然撂下一桌子美食,提着裙摆转身就朝着营地边缘那最不起眼的小帐篷走了过去。
眠雪和醒叶都愣了一下,还是醒叶先反应过来,立马端起来桌上的鹿肉丸子:“郡主这是要去看裴子深!这吃的恐怕都要赏给他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太合理,但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小郡主不按常理出牌,眠雪抿了抿唇,连忙跟上。
温南枝已经自己撩开帐子。
裴子深的帐篷是最小最简陋的那个,连床都没有,只有一条褥子铺在地上,好像他是一条无人在意的野狗似的。
哪怕营地内人来人往,却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有个受了伤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他现在就躺在褥子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着的,整个胸口都用棉纱布馋了起来,看起来是上过药了,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苦香。
而那柄拔下来的匕首还沾着血,就那么放在托盘上,静静地搁在不远处的地上。
这里的一切细节都暗示着裴子深昨夜受了多大的罪。
但温南枝的注意力不在这。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裴子深胸口渗出来的血渍。
那是她昨夜一时兴起捅出来的伤口,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混在药香里,刺激着温南枝的嗅觉。
但不得不说的是,裴子深这皮相也确实是顶尖的好。
哪怕脸色苍白,也面如冠玉,闭着眼睛的模样看着都像是病弱西子似的惹人怜惜。
温南枝缓缓蹲下身,就在眠雪和醒叶都以为温南枝是不是一时后悔昨夜行径,所以现在跑来探望裴子深了……
她居然,直接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在了裴子深的胸口。
裴子深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瓷白色的肌肉却匀称而又紧实,温南枝手搭的地方正是裴子深胸肌处最鼓鼓囊囊的地方。
眠雪和醒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了震惊和古怪。
郡主可不像是贪图男色的人啊……
更何况,昨夜郡主不是还讨厌他吗?
可郡主喜怒无常的,她们也猜不到郡主在想什么。
事实上,温南枝看着沉睡的裴子深,想到了梦中所见……
梦里,裴子深虽然娶了她,却从没有碰过她,两人之间唯一的肢体接触,大概就是新婚夜时重重甩她的那一耳光。
除此之外,两人更多的就是在庭院中远远地一望。
不曾同房,就更不曾见过裴子深衣袍下的风光。
温南枝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有点新鲜。
她的手指拂过裴子深的皮肉,摸索一般落在那渗血的地方,眯着眼睛坏心的重重一按!
还在睡梦中的裴子深就立马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裴子深的嗓音听起来沙哑得可怕,哪怕痛苦闷哼都粗粝得像是未被打磨的生铁,他额头瞬间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努力的睁开眼睛想看看谁这么恶劣,但等到裴子深看清楚蹲在面前人之后,双眼便不受控制的眯了起来,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咳……郡主……”
他是想问温南枝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转念一想,一定是来看自己的。
裴子深的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几分,躺在褥子上吃力的闷笑起来:“郡主……”
温南枝看着他这幅乐呵的模样,挑了挑眉:“嗯?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特意探望你的?”一边说话,她手下的力道就又重了几分。
这次鲜血渗出来得更多了,几乎是一瞬间染红了纱布,甚至都沾到了温南枝的手指上。
裴子深的闷哼声听起来更痛苦了,但他却连伸手拨开温南枝那只手的力量都没有。
眠雪和醒叶都有点看不下去,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不约而同的别开了目光。
温南枝却笑了:“裴子深,戏演得不错,但是骗不了我,你以为随便砍两个同伙就能做我的救命恩人了?”
裴子深张了张嘴,像是呼吸不到空气的鱼似的,但那双眼睛却带着缱绻的爱意注视着温南枝。
温南枝顿时皱紧了眉头。
觉得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