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惩罚丫头,其实再正常不过。
别说温南枝这种身份的,就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也有看丫头不顺眼就动辄打骂的。
但温南枝现在只是因为醒叶擅自做主罚她少吃一顿饭……
这已经算得上是仁慈了。
醒叶虽然猜错了温南枝的心思,但是好歹也算摸清楚了温南枝的心意。
那就是,她确确实实的是讨厌裴子深的。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说了再多心仪温南枝的话,以及多想表现他自己,都没用。
温南枝确确实实的在各个方面都表现着她讨厌裴子深的事实。
醒叶端着那盘鹿肉丸子,在温南枝走远后才敢松口气:“眠雪,幸好啊。”
眠雪当然知道她的“幸好”是指什么,也点了点头,然后把地上那把匕首捡了起来。
看着还躺在褥子上吐血的裴子深,眠雪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裴子深捂着胸口躺在那,嘴角的鲜血把他的脸衬得更苍白了,但他依旧看着温南枝离去的方向,目光却坚定。
醒叶看着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我们郡主呢?”
她略带嘲讽的语气让裴子深皱眉,眠雪则拿着匕首好心的提醒:“郡主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你要是想保命……”
说到这儿,眠雪意识到自己也话多了。
郡主都表现出她不喜欢裴子深要折磨他了,现在自己在这儿给裴子深出主意,那不就是跟郡主站对立面吗?
聪明的丫头才不会跟自己主子对着干呢!
就算裴子深救她八条小命,眠雪也不敢跟郡主对着干!
她看了裴子深一眼,摇了摇头,表情带着几分“算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的怜悯,然后转身去给裴子深找大夫过来。
大夫看到裴子深这样,表情都露出了无奈。
这人怎么回事啊?
一会儿是背上的伤,一会儿是胸口的伤,身上哪儿哪儿都受伤?
甚至那包好的伤口还恶化撕裂了!
大夫蹲下身,看了看旁边的醒叶:“这伤怎么突然恶化了?!我昨夜才包好……”
醒叶正夹着一个鹿肉丸子面不改色的往几乎昏迷的裴子深嘴里塞,听到这儿才开口:“郡主抠的。”
大夫顿时噤声。
一时间这小小的帐篷里只剩下裴子深痛苦的闷哼,以及大夫给他重新上药包扎时的窸窣动静。
等到裴子深的伤口重新处理好,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伤可不能再这么反复了,要是再反复,这人的元气就恢复不过来,下半辈子就废了。”
醒叶正喂完最后一个丸子。
听到这里,她也像眠雪似的摇着头叹了口气:“那估计是废了,郡主发话今天到了荀安郡,就要刑讯审问,可又说不让他死,恐怕少不了喊你来治病呢。”
大夫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但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话是郡主说的,那就不奇怪了。
……
用过早膳后,荀安郡主的车队就开拔朝着荀安郡继续进发。
温南枝坐在马车里,和眠雪翻着花绳打发时间,醒叶则坐在旁边守着炉子给温南枝煮茶。
浩浩荡荡的车队走了大概有半日,才到达温南枝的封地荀安郡。
荀安郡算得上是个富庶之地,背靠大山,又有大河,百姓靠山又靠河,还有一条运路,不能说富得流油,但也算得上各个郡县中排得上号的富裕。
温南枝册封为郡主时才十二岁,皇帝肯把这么一个富庶之地划给一个小郡主,可见有多重视和疼爱温南枝。
旁人只看得见温南枝的荣华富贵,但温南枝自己却清楚……
这份疼爱是有代价的。
临安王位高权重,就算不管政事,也依旧门生遍布朝野,皇帝多有忌惮却从不明示。
她,温南枝,只不过是个为了能让临安王府在皇帝暗中忌惮里多活几年的枢纽。
一个和临安王府有关,但是又无法继承爵位的长女,是皇帝选中的最合适的牵制临安王的人质。
十二岁那年温南枝就知道了,但她依旧在父母的爱中任性的长大。
直到后来全家牺牲,她也惨死。
温南枝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连回忆起梦中的一丝丝画面她都会觉得心痛不已。
听着马车外的动静,温南枝知道这是进了荀安郡了。
又走过一段人声鼎沸的大道,马车才到了荀安郡的郡主府。
按照规格,受册封的郡主除非特许是不能另外建郡主府的,都是跟随父母住着,出阁后跟夫家住,没有自己的府邸。
但温南枝不一样。
她不但被特许封地建府,甚至还破格比着公主的规格建了郡主府!
“奴才恭迎郡主,请郡主入府!”
听见一声声请安的动静,眠雪和醒叶这才打开马车门,恭敬地搀扶着温南枝下马车。
温南枝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郡主府。
记忆中的她,光追着裴子深跑了,就连住在破茅草房里都不在乎,更不用说她的豪华郡主府,在那时候的温南枝眼里,连裴子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至于回了京以后,就更没有住郡主府的机会了,到最后……
这栋郡主府大约也变成了裴家的资产,和她没有半分瓜葛。
温南枝穿着锦衣华服,下了马车第一时间扫了一眼在府外迎接的几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白色的胡须垂在胸口,随风飘动,看起来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对温南枝拱手行礼:“郡主府管事白利群,参见郡主。”
温南枝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像个仆人。
但记忆里没有这段,温南枝也不得不谨慎些,轻轻点了点头,便提裙直接入府。
郡主府属实很大。
八进八出的大院子里错综复杂,就连进正院都得先坐小轿连着穿过三四个游廊才能看见正堂正屋。
虽然比不上临安王府大,但这规格也属实远超过温南枝想象的郡主府大小了。
温南枝在正堂刚坐定,就先喊来她的护卫。
“你先去联系这里的郡守,先不要说车队遇袭的事,只问他大帽山山匪的相关事宜,就说是本郡主听百姓闲谈时只晓得,看他怎么说,回来报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