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要那个九连环了。
温南枝看着裴子深的神色,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现在她可不是什么上赶着贴的贱人了,被裴子深碰过的九连环,她还真嫌脏!
不过……
她如今还是一呼百应的荀安郡主,裴子深却不是新科状元,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温南枝单手托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说我不稀罕了,你听不见吗?”
但不过片刻,温南枝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出笑意:“你若喜欢本郡主扔掉的东西,就自己捡回来吧。”
裴子深的薄唇在听见温南枝这句话时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连指尖也跟着颤抖起来。
大帽山里的河跟别处不一样。
也许看起来是平坦的河道,但一脚踩上去才发现是碎石深坑,人可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所以抬轿过河的那几位,都是在护卫队提前插了木墩保证安全的地方走的。
可刚刚温南枝打掉九连环的地方水流相对湍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被水流冲到哪儿去。
掉下去想捡起来,很有难度。
本来抬轿子的就已经因为过河不方便了,现在因为裴子深巴巴的凑上来讨好郡主闹出这么一出……
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站在原地湿了鞋袜,难受得很,心里对裴子深颇有微词。
但是郡主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走,眠雪和醒叶更不敢吭声。
温南枝软绵绵的靠在软轿扶手上,见裴子深不说话也不动,一瞬间没了兴趣。
从裴子深身上收回了视线,淡淡开口:“无趣,还不走?”
醒叶见状,连忙挤开裴子深:“是,大家别停着了,再不赶路是要让郡主山中露宿吗?”
温南枝摇摇头,继续翻她的花绳。
她的软轿还在往前走,却没人再管站在原处嘴唇发白的裴子深。
他后背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裂开了,鲜血在后背上染红了一小片,红得显眼。
但后背上的那片红,却不及他眼底的血红。
裴子深抿着唇,僵硬的弯下腰,双手探进冰凉的河水中,在滑腻的青苔里摸索起来。
一副不找到就不罢休的模样。
“干什么呢!还不快走?耽误行程你担当得起吗?”
护卫队的人冷着脸呵斥裴子深,他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薄唇抿成一线,裴子深依旧低着头在湍急水流中执着的寻找着温南枝的九连环。
眠雪跟在温南枝的软轿旁边,回头时一眼看见这画面,眼底诧异更甚。
……
软轿抬着温南枝走了一天,直到夕阳西斜,队伍也没能走出大帽山。
眼看着天色要擦黑,温南枝眉头微皱:“还没到吗?”
眠雪也很急。
事实上不只是她,整个队伍都很急,再不到达荀安郡,这一大批人就真的得露宿在山里了。
眠雪已经从一开始的走路变成了小跑,但就算这样,这大帽山的山路也像是绵延无尽的似的看不见头。
“郡主,天要黑了,咱们……可能真的来不及赶到荀安郡了。”眠雪说话的时候,还抬起右手的袖子小心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害怕。
害怕眼前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小郡主动怒。
但温南枝只是垂眸看着眠雪。
那双水润又精致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感情和思绪,仿佛只是单纯的在思考着晚上要住在哪里而已。
事实上,温南枝不过是回忆起了梦中的那些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晚确实是走不出大帽山的,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裴子深把她带到了山里的破茅屋里对付一夜。
本来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是裴子深对她敞开心房的细节表现。
可事实上却证明,这不过是裴子深的手段罢了。
那破漏的茅草房子是证明他的贫寒,证明他需要自己的援手的手段,而她也确实因为那间破房子多他心疼不已。
眠雪见温南枝不说话,咬了咬嘴唇:“郡主……若要露宿的话,趁着现在天色尚未全暗,让人扎营对付一夜还来得及,若天彻底黑了……”
那可就费劲多了。
温南枝是决意不想再住裴子深的破屋子的,立刻点头:“传令,安营露宿!”
眠雪欣喜的扭头传令的功夫,软轿停在原地,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温南枝手里的玩具已经换过了好几个,醒叶则捧着珍宝匣子站在旁边,见温南枝伸手,她立刻打开匣子凑了上去:“郡主……”
但温南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抛了进去:“先收起来吧。”
醒叶还没应声,就看见裴子深迎着西下的夕阳光走了过来,夕阳在他的肩背处镀了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意外的红润了几分。
裴子深走到软轿旁,忍着痛楚半蹲下身子仰视温南枝,眼神里带着难以言明的情愫:“郡主,我在山中有一处住处,若不嫌弃……”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南枝毫不客气的打断:“很嫌弃。”
温南枝垂眸,对上裴子深映衬着夕阳余晖的眼。
“裴子深,你比我想象得更贱,本郡主宁可露宿,也不住你的茅草屋。”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带着千斤重的石头,压得裴子深半蹲的身形都晃了晃,而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襟则露出了金玉的一角。
他的瞳孔也跟着颤了颤。
那一瞬间,裴子深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在河里捞九连环的时候还要冷。
裴子深看着温南枝,绝望,后悔,痛苦……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脑海,但最明显也最强烈的却是愧疚。
这一刻,他确定温南枝一定像他一样也重生了。
可是,她不再像曾经那样无条件的接受他的一切。
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漂亮双眸更不会包含爱慕的望着他了……
光是温南枝冷冰冰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一整颗心像是刀砍斧劈一样血肉模糊。
温南枝看着裴子深的表情变化,淡淡的挪开了视线,看向那些正在为了她夜里睡个好觉而忙碌扎营的护卫们。
那是她身为郡主该有的众星捧月。
但她曾经却把这份娇宠嗤之以鼻,并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甚至伤得她体无完肤的男人轻易抛弃了……
不会了,再不会有这种可能了!
温南枝还能想起来住在裴子深破屋那一夜发生的事。
裴子深那茅草屋属实陋室,眠雪和醒叶看了都忍不住落泪心疼温南枝住这种环境是吃苦的那种。
但更让眠雪和醒叶觉得不对劲的……
是裴子深房子旁边那间更小更破的茅草屋。
那里面还住着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