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事儿要是放在京都,恐怕不查个翻天覆地,那个宠女如宝的临安王是不会罢休的。
不能直接杀了裴子深,让温南枝抿了抿唇,面露不快。
但转念一想,她又笑了起来,白皙精致的脸蛋上一笑如同芙蓉花开般惊世绝艳,却让眠雪和醒叶冒了一头的冷汗。
郡主……怎么感觉更喜怒无常了啊?!
温南枝指尖顺着自己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又瞥了裴子深一眼。
虽然众目睽睽,有案要查,不能立刻当众杀了裴子深,她心里不太高兴,但一想到接下来这段时间裴子深都归自己拿捏,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倒也算是痛快。
满京都的人都说温南枝是被临安王惯坏了的骄纵恶女,但她却从未做过一件恶事。
可现在,温南枝改主意了,她不但要坐实了这骄纵恶女的名号,还要把那些没做过的恶事一件一件都还给他们!
裴子深,祁淮,谢景煜!
一个都别想跑!
她温南枝眼下还是千恩万宠的娇贵郡主,对付一个裴子深绰绰有余,想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科举的办法,多得是。
至于现在,带着就带着吧,好折磨。
护卫首领拱手一拜:“郡主……”
温南枝似笑非笑的歪着头用粉嫩指尖卷发梢,半晌才娇俏一笑:“好吧,准了。”
然后,她看见裴子深紧绷的脊背放松了几分,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那血瞬间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看着就疼。
但疼也疼不到温南枝身上,这一刀还不如她被野狗撕咬的十分之一来的痛。
惺惺作态罢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这眼前的裴子深,和她梦中初见时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梦中看见的裴子深,就算被她救了,那也倔得像头驴似的,膝盖和腰杆都硬得像铁。
板着脸满口的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类的圣贤话,好像跟她多说一句都是被她玷污了似的,偏偏她就喜欢裴子深这幅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
可他要真那么“干净”,又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收了那些好处,当上状元就翻脸?
既要又要的假清高嘴脸,现在温南枝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再看看如今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裴子深,腰是塌的,头也低低的,说是一条被打服了的狗也不为过。
也许真是伤重了吧。
她只瞥了一眼,转过身就准备重新登车。
护卫首领颔首,示意手下把人拖下去包扎一下伤口。
然后连忙叫住上车的温南枝:“郡主,只是接下来山路崎岖,马车难以通行,还请郡主换轿。”
不用温南枝吩咐,四个粗壮的护卫就抬着一顶铺着金丝软垫的露天轿子在温南枝面前落了地:“请郡主上轿!”
温南枝坐上软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个金镶玉的九连环,口中还哼着随口编的调子。
眠雪和醒叶跟随两侧,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队伍里的裴子深。
郡主才有一顶软轿坐,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就更不用说了,能活着就算郡主开恩,只不过……他惨白着脸包着伤口亦步亦趋跟着轿子的样,看着确实挺凄惨。
然后,眠雪就发现,这个裴子深居然一直盯着她家郡主看!
裴子深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温南枝后面,眼神深邃,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软轿上玩九连环的温南枝,不夸张的说,那眼神缱绻得不像话!
眠雪眉头紧皱,给醒叶递了个眼色。
醒叶这才反应过来,别是郡主留这少年郎一命,让他心有所属了吧?
可郡主她……不像是有想法的样子。
温南枝正在摆弄九连环,玉的解不开,金的也解不开,摔又摔不碎,烦躁之下她竟然直接扔进了路边草丛里!
眠雪和醒叶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捡,连忙去后面马车取来珍宝匣子打开,好给温南枝换个玩具解闷:“郡主,您再挑一个。”
温南枝嗯了一声,随手拣了一根用金丝线混蚕丝编的花绳,靠在软轿扶手上自己玩了起来。
才翻了两下,就看见软轿旁边就多了一只带着灰的手,手里就拿着她刚刚任性丢掉的九连环。
温南枝慵慵懒懒的抬眼瞥过去,发现裴子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软轿旁边。
大约是因为马上要过一条山中河,队伍拉得长了一些,所以没什么人管他走快还是走慢。
她看见裴子深献宝一样举起手:“郡主的九连环,扔了可惜。”
裴子深说完,眠雪就第一时间看了一眼九连环,都惊了,居然全部解开了?
这才多大功夫?他竟然能全部解开?!
温南枝看着裴子深手里那个已经全部解开的九连环,懒洋洋的翻着手里的花绳,就当没看见似的:“东西脏了,本郡主就不稀罕了,该扔就扔。”
一句话,裴子深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布满黑灰脏污的双手,嘴唇微微颤抖,本该风光霁月的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无措。
裴子深扯起衣袖把温南枝的九连环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不敢给温南枝,只敢递给眠雪,他嗓音沙哑:“眠雪姑娘……”
眠雪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叫眠雪?郡主好像从未在他面前唤过自己呢。
但仔细一想,这人早知道郡主车队要从大帽山过,恐怕是早就打探清楚了,知道郡主侍女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裴子深虽然是把九连环递给眠雪的,可眼神一直落在温南枝的脸上,像观察,又更像讨好。
温南枝看了裴子深手里的九连环一眼,然后从软轿上伸出了一只雪白软嫩的手。
裴子深那一瞬间眼睛都仿佛多了几分光彩,嘴角都扬了起来,把九连环直往温南枝手里递。
可是……
就在温南枝的手即将碰到那九连环的时候,她直接一掌打掉了裴子深手里的九连环。
啪嗒一声。
纯金镶玉的九连环,一下就坠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裴子深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像是被腊月的风冻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