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陆牛，一个月内，第二次登上了落荧峰。
两次的登峰的理由完全相同：袭击亲历者。
落荧峰某处偏殿，正当中的座位上，坐着陆牛见过一次的本峰长老徐问素，以及长春峰长老邓福禄。
“……弟子收到唐师妹的消息，便迅速赶去，贼人将怨灵封入那外门弟子身躯做阵眼，已被弟子破去，巡视附近之后，并未发现踪迹。此等敛息之术，八成可能是之前那人。”
“弟子是看到这位外门陆师弟的信号赶来，与诸位师兄弟一起前去查看，但未曾想中了贼人埋伏，入了阵中，陷入危机。多亏师姐出手，否则我等凶多吉少。”
……
“弟子几天前上的剑书楼，想要兑换一部突破心得，也是在剑书楼上碰到的两位师兄，两位师兄比我早行了半个时辰不到，行到半路，弟子发现了那山间异常，便放出信号通知众师兄。”
陆牛最后一个将情况说了出来。
“你是说，在剑书楼碰到了我这徒儿？”邓福禄问道。
“是。”
陆牛能少说就少说。
这个时候，陆牛是万万不能告状的，谁知道那邓福禄是个护犊子的还是个胳膊肘爱往外拐的？就算他铁面无私，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当面说徒弟的不好，在面子上也很难过得去。
平白在长老面前留下坏印象，傻子才干！
“仔细说说。”
然而邓福禄却直截了当地发问了，并且语气平淡，看不出悲喜。
“今天上午，师兄御剑而来，兑换了一枚玉简，然后便与那外门师兄步行离开了。”
时间地点人物事情，陆牛以一个十分客观的角度讲述了他的所见。
“知道了。”
邓福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闻着茶香，陆牛感觉他们现在所喝的灵茶，比上次自己连茶叶都嚼了的那杯要好得多，当下便有些神往。当然，只是在心中神往，一点不表现出来。
长老们喝的灵茶，除了养灵补气之外，本身滋味，也是十分奇妙，令人心念神往。
可惜价格昂贵，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大都无福消受。
但徐问素显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等他们一一讲完，也差人安排了座位，奉上了茶水点心。
陆牛受宠若惊，小心地拿捏着礼仪姿态，先干为敬。
接着四下一看，其余弟子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灵茶不感兴趣。
这么矜持的吗？
那我岂不是失礼现洋相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有啥可担心的？那徐长老都让人把东西端上来了，自己不吃不喝那才是不给面子！
于是陆牛便开始坦然地享用这精致的点心。
当然，吃的时候用另一只手在下方托着碎渣，免得撒一地。碎渣也不能浪费，吃完一并送入口中！
真香！
江宁雁眼神几次瞟向陆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位长老稍微交流了几句，那目测跟苏长风关系不浅的唐潇在门外报告：“师父，师伯，赵师兄醒了。”
“抬上来。”
这么生猛？从常理上来讲，要跟病人说话应该是我们过去吧？
陆牛腹诽。
一名岐黄峰的弟子牵引着一张浮空的小木床，来到侧殿，将木床放下后见了个礼，便退在了殿外。
“徒儿你伤势如何？”
“……回师傅，暂且无恙。”
“你且说说，如何遇袭的。”
“是。”赵晴天勉强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徒儿与冯师弟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前方有异，有一贼人突然暴起，使两条红链袭击徒儿，徒儿想拔剑抵抗，但为时已晚，直接被抽晕了过去……”
红链！
徐邓二长老，以及江宁雁抓住了关键。
上次的贼人，使用的红煞功，攻击手段，就是红链！
等赵晴天说完，徐问素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那么情况基本已经清楚，接下来……”
“不急。”邓福禄轻轻出声，打断了徐问素。
徐问素侧头看了一眼邓福禄，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晴天，你师兄说你在东边诸城发现了可疑之人，还录到了影像？”
“……回师傅，的确如此，但弟子的储物袋已被毁坏，洒落出来的东西之中，已没有影玉，连弟子的身份玉牌和呃玉简…之类的…也没了踪影…”
“有了发现之后不回峰，在剑书楼逗留，是为何？”
“呃……剑书楼上新，有一门功法，是弟子十分所需的，所以弟子顺路……”
“离开剑书楼，为何不御剑飞行？”
“与，与我同行的冯师弟，尚未筑基……”
“那你为何不御剑带他？”
赵晴天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脸色又白了三分，说话也是越来越小声。
“孽徒。”邓福禄轻轻开口，声音虽小，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偏殿中，却异常清晰。
除开徐问素，剩下的人，都多少感到了一点肃杀的压力。而赵晴天本人，差不多算是心态崩溃了。
“领了任务，玩忽职守，毫无警惕，学艺不精，坑害外门弟子性命……伤好了之后，罚去铸剑峰搬煤一年。”
“邓师兄，这是不是，太重了？”徐问素问邓福禄。
“重吗？”邓福禄问赵晴天。
“不重。”赵晴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铸剑峰搬煤，就是去当劳力。
从生产力上来比较，修士之于凡人，就相当于大型联合收割机之于人力。但寻常修士，根本不愿去从事凡人也能做到的生产工作，除了耽误修行之外，也相当于颜面扫地。
“是我教徒无方，回头罚我二十玉钱，补偿外门。”邓福禄叹气。
“师兄，这……”徐问素啧嘴，惊叹于邓福禄的态度。
二十玉钱，这么狠的吗？
二十玉钱，这么抠的吗？
陆牛也暗自在心中啧嘴。
“真不知你是看上了什么东西，连我教授你的，都不入眼了是吗？”
陆牛张嘴，差点把那枚心得玉简讲出来。
但还好，嘴及时闭上了。
但是的但是，邓福禄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牛有话想说，直言道：“这位小辈，直言便可。”
赵晴天看到了陆牛，顿时一阵心慌。
“弟子妄言，弟子看到师兄花费了三十枚灵石……”
赵晴天骨头一松，以感激的眼神看向陆牛，同时，心中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跟他道歉，心得玉简，要多少有多少！
邓福禄嗯了一声，点点头。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换的啥？”
江宁雁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内门真传，对其他内门的修行路数和想法感到好奇，是十分合理的。
“炼气六层突破到七层的心得玉简。”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外门弟子，诚实，是苍霞剑派崇尚的一个美好品质。
况且这种细枝末节，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
安静。
“两年。”
邓福禄丢下两个字，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