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几人半天没说话。
池重海夫妇俩各顾各的尴尬, 晟王昏昏欲睡,谢景昭当大家都是摆设……
池芮此时骤然开口,音调不高,倒也不算咋呼, 可是除了瞌睡的直点头的老晟王, 池重海夫妻和侍立在门里门外的下人还是齐刷刷的看过来。
池芮面皮一僵, 发现自己失态, 疑似暴露了她与谢景昭之间的小秘密, 立刻也紧张起来。
“胡说什么呢?”池重海在谢景昭与晟王面前说话都没有底气, 声音压得很低, 却又为了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语气很是严厉的斥责了一声。
谢景昭也不曾想他会将这丫头吓成这样。
他慢条斯理,仍是先拿帕子将指尖上那小片茶叶擦掉,然后面不改色的将手边茶盏推的远了些:“嗯,那本王便不喝了。”
语气淡淡,当着池重海夫妻的面,他的态度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
池芮愣了愣。
她心中还且心虚着, 赶忙又垂眸打算继续嘬茶掩饰。
谢景昭却伸手将她茶盏拿了去。
手里一空,池芮脑子霎时又是一懵。
还没等反应过来, 谢景昭已经将他自己那杯递到她手里,一面不徐不缓的的轻声道:“茶叶泡久了苦味是会重些。”
语气依旧是散漫且冷淡的,但配合他手上从容优雅又仿佛是顺理成章的动作……
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池芮下意识看向桌上她原先那只茶盏, 那碗茶她捧了许久,虽是浅啜, 里头茶汤确实已经差不多见底,只剩下小半杯被泡发的茶叶。
谢景昭说这话仿佛不是特指,也不见针对谁……
池重海当即狠狠瞪了门口等候侍奉茶水的婢女一眼。
那婢女脸色一白, 立刻双腿打颤跪下去磕头:“是奴婢疏忽了,伺候不周,这就给三姑娘重新换一碗。”
言罢,踉跄爬起来,上前将桌上茶盏收走。
战战兢兢偷瞄了谢景昭一眼。
她是真吓到肝胆俱裂。
这位小陵王身份尊贵,哪怕对方就只是不依不饶再点名责难一句……
丢性命不至于,她这份差事却指定是保不住的,没准还要
被打发发卖出去。
但好在这位贵人似乎压根也懒得多加理会,这会儿还盯着同样能见出是心情紧张捧着茶碗的三姑娘说话。
小王爷的眼睛生得漂亮,一双桃花眼天然含情,他没笑,看着神情里却都恍惚带笑,漫不经心的与三姑娘说:“茶汤苦涩,确实不如瓜果的汁水甜腻。”
她离得近,能明显发现三姑娘也是怕这位爷的,因为她听见三姑娘手里茶盏因为手抖而发出的瓷器碰撞声。
对面池重海闻言,更是心生恼怒,又斥了一句:“叫厨房送几个果盘上来。”
说着,更是心存不满,又狠狠剜了旁边心不在焉的柳氏一眼。
柳氏揪着帕子委屈的不行,却又碍于场合不敢随便找借口辩驳,脸色就越是难看起来。
这边谢景昭压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们夫妻一点,就堂而皇之,目不转睛的盯着池芮看——
这丫头他越是接触下来就越是觉得有意思,而且间歇性的就能有惊喜。一开始她敢孤身出门当街去拦他,自提婚嫁之事,后来山中遇险,也毫不矫情的给他包扎,扛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下山,怎么看都是个不拘小节,胆子大的……
可私底下逗逗,却是懵懂又羞涩,脸皮薄的很。
偏她还聪明,自带那么点儿城府,知道什么场合该维持怎样的仪态风度,被逼急了也怂着不敢咋呼,忍气吞声又言不由衷的样子就更有意思了。
池芮这会儿确实是有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了——
那会儿在花园里的事,她被谢景昭忽悠,糊弄了,没觉得他有什么蓄谋,可是现在他却公然在人前拿那事儿隐晦的扎她……
她就是再不懂男人心思也听出来他这是意有所指的故意提醒呢。
谢景昭这会儿还恬不知耻的一直盯着她看,她就是脸皮再厚脸上也着了火似的烧。
手里的茶盏几乎端不住,未免失控直接泼了谢景昭,她也没心思装了,草草将茶盏搁了:“我……我不喝了。”
谢景昭一笑,这才收回视线,靠回自己椅背上。
对面池重海是盯着他俩一直在观察的,他不知其中猫腻,乍看之下也只觉得是
谢景昭这个纨绔行为不端,当着他们长辈的面便有些轻薄侮辱之意,生生盯着看将自家没见过世面的女儿快给羞哭了。
换个人,他早发作了,此时却只当自己眼瞎。
爱咋咋地吧!
谢景昭搬了大半个王府的家底,还亲自上门,说是恩威并施,实则却是结结实实在打他这张老脸,但人家面上做的确实风光体面,他如今也只盼着赶紧走完这个下聘的仪式,好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厨房那边准备很快,不多时婢女就送了几个新鲜切好的果盘上来。
京城地处北方,伯府比不了皇宫,用的多是些当地可以种植的果蔬,譬如西瓜,桃李杏,与葡萄,也有个别外地特产但比较容易储存,可以长途跋涉运来的,譬如蜜瓜。
厨娘的刀工很好,将各色水果切出了花样,摆出了漂亮的果盘,再配上特制的纯银果签送上来。
老晟王这会儿已经是在坐着打盹儿了,大家也不好为了吃个水果就叫醒他。
“事出突然,府上没个准备,着实简陋了些,请殿下海涵,便将就着用些解解暑吧。”池重海勉为其难,还得出面招待谢景昭。
谢景昭整了整袖子,取了一支果签,却是抬眸看向对面正襟危坐颇为正经的池芮:“三姑娘不吃?”
池芮想说不吃。
这天气又热又燥,这厅里的大环境又烦人,她坐在这里也甚是煎熬,只想赶紧糊弄过去好走人。
正待摇头,却瞥见对面的池重海黑着脸瞪她。
左右一看——
老晟王在打盹儿,池重海两夫妻还得端架子,若是没人陪着吃点儿活跃个气氛……
好像显得他们待客不周似的。
“吃……”池芮敷衍着也拿了果签。
当然,不是为了给池重海两夫妻圆场面,就单纯是她得哄着谢景昭。
婢女方才上果盘的时候也是无意,半盘切好的西瓜果肉朝她摆着。
池芮心不在焉,随手插了一块,便听得对面谢景昭轻笑一声。
她愣得一时,看谢景昭笑得促狭的眉眼,再低头看自己手里……
登时又想起过来路上的事,心里一恼又一慌,立刻改口:“我不吃这个
……”
急急地想将那块西瓜弄掉,换别的,却怎么也甩不掉。
正急的要冒汗,对面谢景昭却隔着衣袖按住她手,捏了一下叫她吃痛松手,再下一刻拉过她手,将自己手里一块蜜瓜塞过去:“这个更甜。”
池芮面红耳赤,已经不想费心思理他了。
看也不看他,拿着蜜瓜,也忘了她现在大家闺秀的身份,一整块蜜瓜塞进嘴巴里嚼,脸上表情却是一副生无可恋,视死如归。
旁边谢景昭却仿佛心情极好的模样。
池芮用了他的果签,他便顺理成章取过她的,就着慢慢品尝上面的西瓜。
他吃也便吃了,偏瓜果还塞不住他嘴巴,边吃边还若无其事的话痨:“这个我吃,本王喜欢吃西瓜……”
池芮:……
假装我聋,假装小王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忍着!
谢景昭尝了一口,还不消停,又转头与她说道:“好像没有方才在你那吃到的甜……”
池芮:噗……
要不是她嘴里那口水果已经咽下去了,这一口绝对要被噎死。
未免当众失态,她赶紧拿帕子按嘴角,佯装擦嘴。
谢景昭倒是不曾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却是对面柳氏看的满脸嫌恶,直摇头,心道乡下长大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吃个水果而已,都要失仪。
池芮才不管他们高不高兴,她自己都已经快演不下去了……
正被谢景昭折磨的进退两难,院子里却见一群姑娘说说笑笑的一起过来了。
谢景晗为首,后面跟着池菲,池萤,以及另外两房那三个姑娘。
本来家里有客,她们是不该来厅上的,但是谢景晗领着,池重海夫妻便也不好发作,却见谢景晗进门便对谢景昭二人抱怨上了:“咦,我在三姑娘院里吃西瓜,你们这里怎么有果盘啊?”
诚然她真不过随口一说,可是有心解读下来便容易想成是抱怨池家给池芮的待遇不好。
前面谢景昭已经就着奉茶一事找茬过一回……
池重海也耐性告罄,直接站起来,勉强挤出几分慈祥的态度:“你们这些孩子凑在一起好说话,都坐下吃水果消消暑吧,我去看看账房那边忙完了没。夫人,去厨房看看宴
席准备妥当了没。”
男方下聘当天,女房家里是要设宴招待的。
谢景昭是没把这长宁伯府当回事,提前直接没打招呼,弄得池家这边撑场面的亲朋都得临时通知,好在凑巧另外两房的女眷今日登门,可以帮忙张罗。
谢景晗径自坐到池芮身边来。
其他姑娘也都欢欢喜喜的坐下。
鉴于堂上还有个打盹儿的老晟王,众人不敢喧哗,就只一边吃水果一边和身边的人小声说话儿。
其间,姑娘们都忍不住用艳羡的神情偷看对面被小郡主拉着手说话的池芮,而后渐渐地……
大家又开始红着脸偷瞄一脸冷漠脸上就写着不好惹,坐在那的谢景昭。
他虽然名声不好,也虽然纨绔,但架不住他好看啊,而且身份又高贵。
就哪怕今日下这么重的聘礼单是为了压了长宁伯府一头给长宁伯难堪,为了出口气就这般财大气粗的……
换成哪一个叫她们嫁她们也都能欢天喜地的嫁了。
便是知晓池重海给池芳铺了一条更有前途的路的池菲,也是心里酸的厉害,愤愤不平。
她前面十几年一直做好了将来撬池芳墙角的准备,却在知晓了池重海是要送池芳进宫之后,一盆冷水下来,再也不愿意了。
如今眼前的池芮是妥妥的草鸡变凤凰了,她便实在是眼热心痒。
也不知道这个池芮哪里来造化,居然能摊上这样的好事……
其他几个姑娘,无外乎也都是这样的心思,可是当着陵王府两尊小祖宗的面,大家也都是规规矩矩,尽量表现的端庄又矜持一些。
她们过来之后,谢景昭就不逗池芮了。
他平时不太喜欢吃甜,也没再动那盘水果,就一语不发的坐在那喝茶。
眼角的余光偶尔瞥向通向后堂那里挡着的屏风,却甚至连讥诮的表情都懒得多做一个。
那屏风后面,一脸病容的池芳带着贴身婢女已经偷窥多时了。
她是个软弱不禁事的,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她便是捂着头在家当鸵鸟也忍不住胡思乱想,病是真的病下了,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并不是装的。
此时的她,苍白着一张脸,眼底透着明
显连续没休息好的乌青,手里揪着帕子,表情泫然欲泣。
旁边的丫头碧桃紧张的很,扶着她的手一遍遍劝:“姑娘,回吧,您还生着病。”
池芳从两扇屏风的缝隙里看着厅上,用力抿着唇,一语不发。
又过了一会儿在外面望风的另一个丫头玉杏进来:“姑娘,院子里已经在张罗摆宴了,待会儿客人们一入席,堵在那边我们便不好回去了,走吧。”
池芳咬咬唇,这才转身离开。
她脚下踉踉跄跄,气虚体弱,走的很是恍惚。
玉杏在前方探路,以防被人撞见,碧桃扶着她。
从花园里路过,不免又看到院子里堆放的满满当当的聘礼。
那上面扎着的红绸颜色太刺眼,池芳从小锦衣玉食,她倒是完全不眼红这些东西,但就是心里难受,忍不住问碧桃:“你说陵王府是真心要娶三妹妹吗?还是……只因为一开始我拒了他们,他们便非要抬举她……进而给我难堪的?”
前些天她八字太硬会克人的消息一起,她就被激的病了又病。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拱月,完美无瑕一般的存在,顺风顺水这些年,突然这么一大口黑锅砸下来,她这样的心性儿确实扛不住。
后来是柳氏劝了又劝,过去安慰,说一切都是陵王府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因为她一开始没应承婚事,那边挟私报复才故意放了谣言诋毁,至于大张旗鼓要张罗着娶池芮,也只是为了报复,都只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这样的说辞当然不是柳氏那个脑子能编排出来的,实则是看池重海看她太不成器,才想出的安抚办法。
一开始池芳哭得什么也听不进去,但日子总归还得往下过,她确实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挫败,身边人给她说的多了,她自己也渐渐有些信了。
本来这几日正在重构信心,恢复的过程中了……
冷不丁,陵王府这么大手笔的登门下聘。
“那位殿下的名声姑娘您又不是不知,他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的。三小姐刚从外头被接回来,您也不是没瞧见,她连厅上喝个茶吃个水果都一副小家子气,要出丑的,唯一拿得出手的还不
就是那张沾您光的脸么?”碧桃尽量缓和了语气,柔声劝说,“而且方才当着伯爷与夫人的面,那小王爷就举止颇为轻浮不端了……瞧这样子,又哪像是真看上她,要好好过日子的?”
“可是……”池芳心中却并不信服,看一眼脚边堆了琳琅满目的聘礼:“下了聘那边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若那陵王府不是诚心想娶,又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照规矩,男方下聘之后,纵使以后改了主意想反悔,聘礼既进了女家门,也不可再讨要回去。
当然,除非有某些特殊缘由,或是抓住女方的重大过失,不得不退。
可是订了亲,双方的名声就绑一起了,若池芮这边真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差错,就是陵王府也要跟着丢人的。
如果说谢景昭是在这里面挖了什么坑……
那绝对不至于。
他犯不着这么大动静,还去玩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
所以,池芳就只能推断出一个结论——
谢景昭这般兴师动众,就是为着打池重海夫妻和她的脸来出气的。
碧桃答不上她的话来,只能勉强附和:“三姑娘纵然与您生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是举止庸俗,才情就更是半点没有了……王府愿意娶,便叫他们娶去吧。她那样的将来指定也撑不起王府一家主母的台面来,丢了人之后,无论太妃还是小王爷也都会很快厌弃。”
走在前面的玉杏却不这么认为,扭头道:“那小王爷本就是个纨绔,他要在乎王府的名声和脸面,也不至于肆无忌惮弄出如今这么个名声来。万一他就只看颜色呢?别看他方才在厅上有些举止轻浮,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太过分叫三姑娘下不来台的话儿不是?之前我可是瞧见了,他俩在过来这边的路上拉拉扯扯,站的极近了说了好一会儿话,三姑娘拽了小王爷的袖子他也没恼……”
就算他俩在议亲,可毕竟还没成亲呢,年轻男女在自家院子里拉拉扯扯也不合规矩。
池芳的眉头登时皱的更紧。
碧桃恼怒横了玉杏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看的真真的。”玉杏道,“不止我看见了,当时
大姑娘和四姑娘在院子另一边也站了好久,她们应该也看见了,三姑娘走路差点绊倒,小王爷还扶了她,亲手给她整理裙摆呢。”
说着,又噘着嘴不屑的冷哼:“三小姐这个在外头长大的就是不一样,瞧着花样挺多,再加上……和咱们姑娘一模一样的脸蛋儿,没准真就能将那小王爷给笼络住呢。可惜啊,今日下聘,他们婚事便等于板上钉钉,就算她行为不检,这样的话告到伯爷与夫人面前……他们应该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闹开了对姑娘您和大姑娘她们的名声也不好。”
池芳闻言,脸色便越是苍白,而神情越发的彷徨与慌张。
可是她很确定她心里并不恨池芮,或者说从来就没把池芮当回事,并且她也确实没看上谢景昭……
按理说这两人成不成婚,过的好不好,她都不该介意的,可是现在为着他们的婚事将她毁成这个样子,她便是听着池芮和谢景昭之间相处的很好,就哪怕只是池芮使了手段弄出来的表象,她心里也有些刺痛,听得极为刺耳不舒服。
池府这边要设午宴待客,好在是王府的账目走的细致,又有岑管家带着三十多的管事与账房,分工明确有序前来,所以长宁伯府这边虽然人手不足,但只要稍微识数认字的下人也能叫上一个帮忙,由王府的人带着,分工明的清点礼单,交接,这也是一直忙到过了晌午才彻底将聘礼交接完毕。
要不然——
可能得数到入夜去。
池重海端出做人老丈人的慈祥又满足的笑容陪着晟王和谢景昭一行去入席,老晟王这等身份,自是不会赔出个把时辰在这池府吃席的,但是给足谢景昭脸面,也去席上吃了两杯酒。
之后,谢景昭便亲自送他回去了。
池芮这边,柳氏安排单独在她房里给姑娘们摆了一桌。
因为谢景晗在,菜色较之外面大席上的都要更精致一些。
池芳没过来,池芮也没叫人去喊她。
反正前十七年,池芳当成没她这个妹妹,心安理得的做着长宁伯府唯一的嫡女,现在她也大可以独自清高去,池芮并不想刻意与她搞什么姐妹情。
池重海还命人送了珍藏的果酒来,姑娘们也都酌情吃了一些。
等到用完了饭,日头已见着偏西。
在宴上服侍的李妈妈周到询问:“郡主刚吃了酒,要不奴婢叫人收拾个屋子您小憩片刻?”
方才席上属谢景晗喝的最多,她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目光看着却依旧清明,摆摆手道:“不了,晚上要去逛吉庆街的灯会,听说那边的春喜班今天会唱一整日的鹊桥仙……”
她转头拉池芮的手:“我们早些过去,顺便听个戏吧?”
池芮被关在这府里半个月了,她虽不是忍受不了孤独,但自然也是乐意出去凑热闹的,便是点头:“好啊。”
长宁伯府最小的池萤蓦然抬头看过来,目露艳羡。
方才席上她是跟着池菲坐的,毕竟是年纪小,情绪没拿捏好,便就扯了下池菲的袖子。
池菲是个心里能藏事的,虽然和池芮结过梁子,但是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当即便对李妈妈说道:“三妹妹跟了郡主出去,等晚间回来就得是孤身一人了,李妈妈去同母亲说说,叫我与四妹妹也一起去吧?”
池家另外两房的儿女多,但池芮和池芳的年岁在这摆着,那两房上头的姑娘及笄之后便相继出嫁了,今天过来这几个都是年纪小些的,一个十岁,一个十三,一个十五。
都是花样年华的姑娘,平时后宅里关着,几人也跟着蠢蠢欲动。
池芮并不与她们为难,但也不帮腔——
等会儿出去街上人多,谁家的姑娘不金贵?要是她强出头豪言壮语带着这些人,万一哪个出点意外,还不全得赖她头上?
谢景晗乐呵呵的,瞅空还在那偷喝果酒,也不说不让她们去。
李妈妈只得去寻了柳氏。
柳氏一听便冷了脸:“姑娘家家的,出去作甚?一点也不安分!”
她的芳姐儿病着,一个人关在房里可怜的紧,这些没心肝儿的,居然还想着出去玩乐?
池重海刚好起身敬酒,从妇人席位这边路过,闻言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是些孩子,她们好热闹就叫她们出去玩玩……就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里愁云惨雾,不喜这门婚事?你这又是要打谁
的脸?”
柳氏近来屡次被他数落,登时便是委屈的将要落泪。
池重海实在不想看她在人前闹情绪,直接转身避开,自去吩咐管家,叫多备好了婆子丫鬟和护卫跟着,务必将姑娘们护好了。
池重海这边只准备了两辆马车,池芮一行出门她才发现谢景晗今日又是跟着送聘的队伍骑马来的,也没有马车。
怕她不喜与人挤,便想吩咐家里再备一辆,谢景晗却已经大大方方的拎着裙角上了车:“没事,将就一下就好。反正现在时辰也还早,咱们绕一下,正好身上沾了酒气,我回王府换身衣裳,顺便叫他们给我备车。”
能去王府?哪怕只是走马观花的溜一圈,几个姑娘也都暗戳戳的兴奋了。
池芮却突然明白——
谢景晗这是故意找借口带她去陵王府的,该是还有什么事。
是谢景昭的意思?还是……
陵太妃想见她?
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作者有话要说:池重海:来来来,大家吃瓜。
小王爷:来来来,媳妇你吃瓜,大家张嘴吃狗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