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随命

焚生重利最是记恨让自己颜面尽失的人,眼下被灵霄握住了把柄定然不会轻易让拿捏自己的人消失在自己眼前。于是就此让客栈又开了一间隔壁的屋子将灵霄安置。

隔壁屋内。

灵霄刚刚踏入房门,待跑堂离开后便翻窗越走,就在客栈不远处的废旧庄子旁,姬云凛正蹲守在角落里苦苦盼着她。

好容易等了回来,灵霄的脸色却灰暗无常。

姬云凛压着火气,低声问道:“二宫主,可是那焚生背地里做了不该做的事?”

竟然连姬云凛都看得出来此人心怀鬼胎,想来这中间的事定是百转千回。

灵霄眉头紧锁道:“明日你我一同随他进狼王殿,我到要看看这群人都卖了些什么药。”

想到此事与盼霄脱不了干系,灵霄也不愿姬云凛将仇恨与天界牵连,四下想着也只有先瞒着。

姬云凛看得出来灵霄心思沉重,作为一个手无兵权又灵力低微的人,他也只想陪着灵霄查清真相,不给她添乱就是万幸。

忽而,姬云凛又想起了离开前揽秋客曾嘱咐过的话,扯着灵霄的衣袖好奇问道:“对了,二宫主可曾听说过随命蛊?”

“随命蛊?你也知道随命蛊?”,灵霄反问。

当日姬云凛深陷梦境,随命蛊唯有揽秋客与她提起过,现下姬云凛忽然提起想必定是揽秋客有话嘱托。

姬云凛又道:“秋先生曾在我出发前单独告知我,随命蛊在豳州,虽然我不知何为随命蛊,但我想这个事情应该是很重要的。”

灵霄无奈嘲笑,“那不是很重要,是比你的小命都重要!”,斥责完却又不知该将眼前这个大傻子如何是好,但也好在他没有将这件事忘记,也算没有耽搁整件事。

灵霄扶额缓了缓怒气,刚一抬眸,眼前人像个委屈的小孩,低头不语,目光闪烁,白嫩的肤色底下肉眼可见的憋闷。

好吧,谁让人家是魅灵之主呢。

灵霄拂面挤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姬云凛的胸口,“好啦,再怎么说也跟了本宫主五六个月了,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二宫主直爽,谁人不知呢?不过,随命蛊到底是做什么的?”,姬云凛暗自抚平心绪,继而又道。

灵霄回道:“随命蛊就是一种噬人心神的蛊虫,下蛊之人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蛊虫上,再将蛊虫下给寄主,这样下蛊之人就可以随时得知寄主去向,而随命蛊也会终身跟随寄主,直到寄主死去,它也随之覆灭。”

“所以,寄主在豳州也就是说是妖族!”

灵霄没有苟同,默默摆手,思索着回道:“不,你也看到了,这豳州不止妖族。”

姬云凛心思骤乱,“也有可能是人,是神仙,或者……是鬼……”

焚生?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处,之前焚生就曾光明正大以姬夫人皮相登基冥王尊位,今日又遮天蔽日来到了豳州,不用仔细想,随命蛊有极大的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姬云凛甚至不敢去想紫金云台如今这般,冥界又在背后谋着什么鬼算盘,曾经的六界统一,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天真下的表象。

姬云凛细细睨着灵霄的愁眉,小心问道:“如果真的是焚生,二宫主又该当如何?”

从一开始姬云凛就清楚,灵霄出现在紫金云台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天界,眼下冥界也与妖族祸乱有关,作为天界拥有一定权威的灵霄又该如何,这个答案姬云凛想知道,可又不敢知道。

未等灵霄作答,他又慌忙收回这一问,或许连他也会担心被辜负,所以微微一笑,又道:“我会紧听天界旨意,只要作乱的人受到惩罚,魅灵族定会既往不咎。”

此话刚落,灵霄二话不说竟生生给了他一耳巴。

瞬间,那火辣的面颊似若油煎,姬云凛木讷地抬眼看去,眼前女子泰然之下油然而生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厉色。

“姬云凛,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继而是她一句句直击心脉的震喝。

“这世道虽然黑白难辨,正邪难分,但我灵霄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

“……”

“好,你不清楚,本宫主也不需要你懂,我是正是邪,走的是天道还是乱道,我自心知肚明无需同外人讲。今日本宫主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魅灵与妖原本并非天差地别,一切全来自于你们的心,若非姬氏无人苦心修炼,今日的紫金云台也走不到人财两空。你父亲无知一世,到了你还想吞下这颗苦枣,难不成你想魅灵族永远都靠着天界度日?”

“我……”

“姬云凛,你该醒醒了,天界虽然不会放着你们不管,可你身为魅灵之主也该为以后你的族人做打算。”

每一言每一句,姬云凛字字入心,至少他看得出来灵霄不会放弃魅灵族,更不会为了天界让魅灵界继续忍受不白之冤,仅此而已,但也足矣。

他莞尔一笑,柔眸似水,微微颔首,道:“是,开莲明白。”

灵霄怒火正愈,猝然听到面前人自称“开莲”,心下里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对上面前男子的绝世面容再看着他那勾人心魄的眼神,灵霄只觉双脚酸软,恨不得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放弃阿慕,即便他是魅灵之主。

可这个念头不过寥寥一瞬,她总是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人家都已经当年撇清了关系,她又何必贴脸过去。

“你在想什么?”,姬云凛似是看穿了她的神情,陡然开口竟惹得灵霄目色紧张。

灵霄闭了闭眼,忽而抬眉风轻云淡,“无事,随我回客栈吧。”

“哦。”

次日,狼王殿辰时开了宫门,自客栈往宫门方向,一路过去尽是昨日各界前来朝贺的使臣,使本就狭小的官道也显得更加纷杂。

各队使臣随之侍从多则五六十人,少则十来个,人人挑担背箱,各族珍品一一奉上。

天界插手不了妖界的事情,豳州此等张狂作为若非灵霄前后来过几次,只怕天上仙君知之者甚少,若是枯兰知晓,只怕这使者当中八九成的人都会受到连责。

于是灵霄特意命焚生隐去自己与姬云凛的身份,随着那顶红轿子入了狼王殿。

说来也怪,狼王仇鳌恃才傲物,可这狼王殿却修葺的不甚宏伟,看似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是粗糙至极的木料搭建而成,仿造人界皇室的宫宇,这大大小小的殿宇周围都有所为的花园,可随处可见沉沙的豳州想要种出一株花草简直痴人说梦,在灵霄眼里,那些所谓的花草不过是靠着灵力维持生命的工具。

狼王殿位于整座王宫的正中央,门前石阶上的每一块砖上都刻画着极为显眼的狼牙图案,就连狼王殿正门外也坐落着两个呲牙咧嘴好不狰狞的石雕狼。

灵霄见之不由轻笑。

本以为此时就能入殿面见仇鳌,殿门外的妖族使臣却指路往东北方向的后殿而去。

灵霄轻吐一气,看来见不见仇鳌对她来说都不耽搁其他事情,只要她尚且在这宫里,她就有的是机会。

姬云凛静静睨着灵霄神色,见她心有成竹心下暗暗放心。

直到夜里,狼王殿歌舞升平,焚生却独独不愿抛头露面前去大殿吃席。

同在屋内的灵霄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出门的冲动,只怕眼前人待自己走后又搞出什么花样。

她仔细端倪着焚生古怪的面容,不男不女,不妖不媚,除了皙白的肤色没有一处是能让她多看一眼的。

“你为何不去?”,灵霄倚靠在焚生桌旁有好气没高声地问道。

姬云凛坐在一处角落里盯着他们。

焚生看看姬云凛又回眸盯着灵霄,挤着眉眼,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由不得后背打怵。

“二宫主也知道,本尊这身份若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那个地方,未免会生事端,这要是让哪个长舌头的到处乱说,本尊这冥王也不好当啊。”

灵霄冷冷嘲讽,“哼,你来都来了还怕被人看见?”

焚生撇嘴笑着,鬓角的青丝挽在手里不停地打转,“本尊也不瞒二宫主了,其实本尊收到的并非是这宴客请柬,而是,秘密邀请。”

灵霄嘴角上扬,目中轻蔑甚浓。

“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冥王告诉本宫主作甚?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两人棋逢对手,焚生不愿全盘托出,灵霄便步步紧逼。

焚生摇了摇头,面上诡谲的笑容就像是深渊里的乌鸦回音,让人见之心颤。

“不怕,二宫主此番前来可不是来难为本尊的,既然二宫主想去见仇鳌,本尊有的是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本尊与二宫主应当各自为营,至少在狼族那些妖人眼里你我之间从未见过面。”

呵。

灵霄心下里忍不住冷笑。

想这焚生初登王座,以为是个雏,没想是个‘鬼精’,字字句句都想与她撇干净关系,这是怕仇氏知晓要他命不成?

灵霄双目相对,面上风轻云淡,私下里早已恨不得将这狐媚货色拍回地下。

许久,灵霄陡然冷声道:“焚生,本宫主也不瞒你了,只要你肯帮我找到姬怜子的灵核,其他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声刚落。

背后一人猝然起身。

灵霄权当不知晓姬云凛的愤怒,继而又道:“但……你若是偷奸耍滑,别说你焚生一人,就是冥界千魂万鬼本宫主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已至此,焚生即便方才有私心,眼下也有了多多少少的忌惮,这眼前的二宫主可不比他人讲理,她若是急眼只怕这六界都得为之一震。

“好,本尊答应你。”

焚生答应的痛快,可角落暗光之下,姬云凛的心却如同万虫爬过。

恶心。真恶心。

出了房门,灵霄特地找了片无人的墙角等待眼前男子的责问,她对自己给焚生的承诺无话可说。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将魅灵族的仇恨抛至九霄云外,反而,焚生若是做了违背天界的事,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他生不如死。

这一点她明白,可眼前人不明白,甚至目光愁色,神情落寞。

她清楚,即便她赴汤蹈火救他数次,在他心里她依旧是无法全然信任的那个人。

因为她是天主的近臣,因为天界也有可能参与杀害他族人一事。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灵霄可以帮他。

“没什么话想说?”

细看面前人目色,心中百感万千,灵霄问着,心里也难免有些心虚。

姬云凛不敢抬眼看去,只怕看着灵霄的眼神自己会越来越无法离开她,就像一个无法离开依靠的孩童。

他沉目等着,等着即便他不问也有的回答,可是灵霄终究是没有解释。

在灵霄眼里,她需要姬云凛的信任,而这份信任远远不是几句话那么容易,而是他从始而终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她灵霄。

“仇鳌性情狡猾,那些被刨走的木系灵核定是用来满足他的野心,只是我不好断定。开莲,你眼下不该……”

“我不是开莲,我是魅灵族姬云凛。”

坚定之下少不了背后的心硬。

姬云凛咬牙说出这句话像是一种积攒已久的怨气被瞬间释放。

他猛然抬眼睨着灵霄,“你可以置之事外,你甚至更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你为什么要纵容凶手,纵容那些惨无天道的坏人,你就像是提着刀的那只手,天界就是背后的怂恿者,你们所有人都在密谋着魅灵族的灵核。”

如果说不可置信是灵霄此时的表情,那委屈就是她前无仅有的挫败。

“那边是何人?”

不知何时,后殿的长街上突然涌入了一队狼族侍卫,他们手举缨枪,瞳孔在黑夜里闪烁着绿色的微光,那是狼族仅有的优势。

灵霄伺机而动,猛劲将姬云凛往墙后更黑暗的地方拉去,此时尽管她已对这个人心力憔悴,可还是在紧要关头将他揽入怀里。

两人身形相贴,温热的呼吸夹杂着丝丝心跳的嘈杂声,紧张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

“头儿,好像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去!本将军会看错?想必是哪家侍从路过。”

带头的侍卫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头儿,不是没人吗?”,手下似是有些醉意,一手拉着头领一手掩面打着酒嗝。

头领担心自己的人偷喝酒被人看见,这才罢手继续往前走去。

须臾,这队人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灵霄自知此处不够安全,也不等姬云凛有何神色,一个转身飞身而起直直落在了一处旧屋门前。

那旧屋在狼王殿整座宫殿的西北角里,靠着墙有着一颗巨大的枯木。

年久无人,四围漆黑,灵霄与姬云凛也安心落脚在此。

姬云凛碍着身份默默退步往枯木方向走去,方才离得那般贴身,他周身的血就好似落入温热的泉水一般,内心久久不等平静就连自己的心都在跟着逐渐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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