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猝然睁眼,飘然落到平台之上,环顾四望,就见骊山宗门人弟子仍在东奔西跑,忙忙碌碌着。
都龙夫妇的尸块、血水已被打扫干净。掌宗执事火应吾被绑到了平台一边的大树之上,火麒麟趴在他的面前,一丝不苟的守卫着,容样威武,气势凌人。
眼前一切竟全然不见那烟熏火燎、破败疮痍的惨烈之貌,更不见那被捉绑缚的魔怪首领。
自然,喻秋檬等人也未见身影,尤其是那伴在喻秋檬身边的书生洛阁,还有那老少宗主,以及一众堂主宿老。
似是而非的场景,亦真亦幻,颠倒不明的一起终于让十三感到焦头烂额,头疼不已。
这时,远处怒声叱喝、指挥众人的岳霖悠然一眼望见十三,紧忙大吼一声,眉飞色舞的奔了过来。
眼见岳霖悠然的那一霎,十三才倏然清醒,原来这里仍是他孤身进入屋舍,最初离开的地方。
只是,那梦一般的经历又是什么?为何那么清晰可触,记忆犹新?
“大哥哥,您还好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岳霖悠然到了近前,一把拉住十三的手,上山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半晌,急声问询,
不等十三回答,又连珠炮似得急着道:“大哥哥您知道吗?刚刚我们救得那两个人竟是骊山宗的两位宗主,一老一少,奇不奇怪?惊不惊喜?”
岳霖悠然眉飞色舞,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房舍,又略带神秘的将嘴凑到十三的耳旁,压低声音道:“最主要的,您知道吗,那个老宗主已经去世多年,虽然尸首不曾腐烂,但总归是死透的人了,可不知为何,就在你离开的那会儿,他突然又······”
岳霖悠然说着紧忙目光移开,四下环顾,似有忌惮,十三一皱眉,道:“突然又怎么了?”
岳霖悠然看了半晌,突然道:“怎么了?他老人家又从那倒塌的屋舍废墟中复活重生了!你说吓不吓人?现在整个山宗上下人心惶惶,惴惴不安,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岳霖悠然说完又满脸戒备的四下环顾几眼,继续压低声音道:“还有,那少宗主,据说遭人陷害,多年不见天日,今日获救时亦也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可谁知,也在那屋舍废墟里重新被救后,他竟也完好无损的活了过来,刚刚大发雷霆,叫骂了一阵,不知此刻在哪儿发威。”
岳霖悠然说着满脸鄙弃的笑了笑,望着远处忙碌不停的一众人影道:“要我说这堂堂的骊山宗也真是可笑,名声远播,赫赫有名,可内力却是错综复杂,一塌糊涂,简直可笑至极。”
十三一听喻闵行父子重获新生,先是一怔,继而又又有所悟,但具体如何,脑海里却又是一阵糊涂,想不通透。
恍惚一霎,他突有所喜,紧忙转脸看向岳霖悠然,刚想询问可有大小姐喻秋檬的消息,可那话到了嘴边终难出口,是以嚅喏片刻,尴尬一笑,紧忙将脸别向一边,若有所思。
岳霖悠然笑罢一见十三这般表情不由眉头一紧,十分不解的道:“大哥哥,怎么了?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您难道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吗?”
十三摇头,苦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强留不得,你我局外旁观,所有因果报应即刻便来,你就等着瞧好吧!”
岳霖悠然一听猛然击掌,欢声道:“好的!好一个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二人话音未落突听山下隐隐传来一阵喧嚣。
少时,人影一晃,熙熙攘攘的涌来数千人等,为首的正是那骊山宗失踪已久的少宗主喻泰晟。
喻泰晟被囿已久,获救重生,虽然现在看来精神不错,但毕竟身子虚弱,加之刚刚被医官简单诊治之后又气怒难解,神威大展,怒发雷霆,身子状况突然又急转直下,若非他一心想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着急寻见十三,恐怕早又昏厥过去,生死难料。
“恩公在哪里?恩公在哪里?”
众人一上平台,喻泰晟便高声怒喊,四下张望。
这时有人一指十三,喻泰晟慌忙扑下轿椅,跌跌撞撞的向前扑来,口称‘恩公’语声激动,情难自已。
“少宗主?!泰晟哥哥?!”
火应吾一见喻泰晟现身,紧忙拼命挣扎着,嘶声呐喊。
喻泰晟闻言一惊,慌忙止身,随从立即上前将其紧紧搀住。
火麒麟见火应吾有所举动,突然昂首咆哮,浑身用力一甩,长身站起,直骇得火应吾以及喻泰晟等人各自一惊,纷纷闪躲,满心惊惶。
岳霖悠然一见抚掌大笑,道:“莫怕!莫怕!我家麒麟乃是通灵神兽,她火眼金睛,能辨好坏良善,谁若做了亏心事,可就多加小心了。”
一阵慌乱,终于歇止。
喻泰晟用手指了指火应吾,脸色煞白,转身又被几人搀扶着快步的到了十三二人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拼力推开众人,倒身拜下。
随之,同行的数千门人亦也整齐跪下,气势骇人。
“啊?你们这是······”
十三一见眼前阵势心中诚惶诚恐,紧忙伸手去搀喻泰晟,就见这少宗主执意叩首,以头触地,咚咚声响,情绪激动,语带哭声的道:“恩公救命之恩,几同再造,我喻泰晟能重见天日全赖恩公大德,今携骊山宗上下伏首百拜,诚感洪恩浩荡,肺腑铭记,永世不忘。”
十三无奈苦笑,用力搀扶喻泰晟,道:“少宗主,你这太客气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撕扯半晌,喻泰晟终于被十三强行拉起,同时呼喊众人才使大伙相继站起。
十三满脸羞红,将喻泰晟交到几个门人手中,然后双手抱拳,冲着喻泰晟深施一礼,道:“少宗主,对不住!说来惭愧,在下入山之时横遭他人无礼阻拦,一时气恼,出手杀了贵宗的数位堂主,虽说此事事出有因但这仇······”
喻泰晟一听这话,紧忙摇手,急声道:“恩公啊,此事我早都听下人说了,这不怪你,说起来,我骊山宗上下还要谢您替我清理门户之恩嗯!”
十三一怔,就听喻泰晟身旁的一个清瘦汉子愤声道:“那几个恶贼都是火应吾一党的走狗鹰犬,他们趁着我家宗主失踪之机疯狂篡权夺位,恶事做绝,十三大侠义薄云天,将那几个恶贼杀了,也真是帮了我家宗主的大忙,省去许多麻烦,不然这骊山宗又得······”
十三见那人说的滔滔不绝,义愤填膺,不由眉头紧皱,猝然想起,此人不正是先前在那门前随同其他堂主一同拦阻自己的一个侥幸余命的堂主吗,他刚刚还领着一众门人同袍在这平台之上气势汹汹的指责曲弱凌,兴师问罪,对那执事老爷大表忠心,可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又突然敌视起火应吾来了。
十三百思不解,但也没办法,这是人家骊山宗的内部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多参与,是以脸色一冷,心生厌烦,不等那人说完,强行打断道:“此事若是少宗主不予见责,此后就莫要再提了,在下歉意仍在,还请少宗主原宥!”
喻泰晟一听这话紧忙再三客气,上前挽住十三,踉踉跄跄,甚觉亲近。
岳霖悠然一见事情如此,心中亦也高兴,刚想上前玩笑两句,一见十三面色不安,多有愧疚之色,于是走到一边,嘻嘻一笑,低声道:“大哥哥,您做的可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事,人家主人家都不介怀了,您又何故闷闷不乐,自己独个儿痛苦呢?”
十三摇头,心中暗忖:你这小子哪里知道,我心中所想的又岂是这等琐碎小事?
喻泰晟谢过十三,一见岳霖悠然上前说话,早前已听手下提及,所以紧忙又对岳霖悠然一躬扫地,感谢言言,一秉虔诚。
岳霖悠然一见紧忙客气、寒暄,心中立时对这少宗主以及骊山宗上下多了许多好感,心中想着回到河府一定如实说与父母与哥哥,看看能否以后长相往来,互作友邻。
客气之后,喻泰晟心意已满,突然身子一歪,瘫了下去,幸有身旁手下搀扶有礼,才未又跌倒之险。
岳霖悠然一见突然想起十三用一品珠救人之事,见他满脸惆怅,想来也是有意促成,于是凑近十三,低声道:“大哥哥,您看这少宗主身体孱弱,有气无力的,怕是再折腾下去也便活不久矣了。”
十三闻言脸色一愣,低声回应道:“当人之面,莫乱胡言。”
岳霖悠然嘿嘿一笑,拔直腰杆,道:“大哥哥若不想我胡言,不如赶紧想个法子帮帮人家,可好?”
十三一怔,道:“你这话何意?”
岳霖悠然道:“用你那紫色的珠子······”
十三恍然大悟,脸色一变,渐有喜色,突然冲喻泰晟道:“刚刚听闻,老宗主他老人家······”
话已至此,不等喻泰晟说话,那身旁的堂主紧忙有钱着道:“大侠有所不知,这话说来也可真是我骊山宗时来运转,洪福齐天,老宗主他老人家去世多年,谁知道竟有死而重生,再现人间了!”
十三尴尬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就快请将老宗主、少宗主以及一众受伤未愈的弟兄们抬至到一处空旷的房间里去。”
那人不解,道:“大侠欲待如何?”
十三闻言再次皱眉,心中甚是厌烦。
岳霖悠然紧忙上前道:“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话?叫你如何便如何,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人悻悻回身,将手一挥,命人抬来轿椅,抬着喻泰晟,引领众人,下了平台,径直赶往下一层平台处的一所大屋舍,那里空旷平阔,四下里景色一览入目,煞是怡人。
十三与岳霖悠然跟在众人身后,路过火应吾的面前时,二人倏然止步,略一沉吟,十三若有所思的道:“火执事,如今你骊山宗风云倒置,怪事连生,我与小兄弟受您所约,上山而来,本意原想与君烹茶热酒,把手言欢,谁料结果如此。眼下之事如何处置也便只有看那老少宗主如何处置了,您若心中有所怨怪,那就全都怪我好了。”
火应吾闻言慢慢抬头,猝然狞笑,面目狰狞,继而恶狠狠的道:“小贼,少在你家老爷面前惺惺作态,不是人的事儿你做都做了,我怪你又有何用?你难道现在能将我放了,还是能帮我把那一对父子的头给砍了?哈哈,卑鄙小人,何须多言?滚!”
岳霖悠然一听张手取刀,纵身上前便欲砍杀,十三紧忙一把将他拦住,道:“切莫冲动,他若想说便由他说吧,反正临死之间,由他自己的时间没多少了!”
岳霖悠然愤愤收刀,死死瞪着火应吾,道:“恶贼,刚刚若不是大哥哥拦阻,我必定将你舌头斩了拿去来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