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三人不明其意,亦随众人起身相迎,嘴里含糊其辞的说着,举目向门外张望。
少时,门外人喊马嘶,鼓乐声嚣,渐渐的,更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刺激浓烈,惹人多感不适。
初闻异香,十三突然想起那日止望村中初遇妖艳女人时所历的遭遇,不由脸色一冷,心中骇然,暗忖道:那女人不是被蜀南青云山的前辈给收走了吗,怎么此地还有这诡异香气?
十三百思不解,紧忙压低声音冲马啸灵二人道:“此香不善,多加小心。”说着,抬休遮住鼻嘴,二人不解,见十三说的煞有其事,亦也学着他的样子,挥袖遮面,一双双眸子紧紧向外望去。
人丛慢慢分裂两厢,让开一处通道。
原来异香来处竟是一个个美妍姿妖艳的妙龄少女,她们发髻高挽,身披粉色纱罗,蜂腰猿背,步履翩跹。
十数个少女过后,有个绝艳倾城的身影突然映如十三的眼帘,令他骇然一惊,整个心骤然动荡了起来,面红耳赤,喘息急促。
马啸灵一见那人亦不由得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怎么是她?”说着,转头看向十三,见他样貌生异,不由得脸色一沉,变得难看起来。
“谁?”
陆遂兴不明所以,一见十三二人如此举止,紧忙凑近马啸灵,低声追问,满脸好奇。
“兄弟不必好奇,她只不过是个令人讨厌的女子而已。”
马啸灵紧紧瞪着十三,此话说完,猛然转头,再看那昂然而行的女子,不由怒而暗忖:可怜的野儿,怎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家伙?你为他茶饭不思,落魄失魂,所历伤痛,世人难识,可你看看他,先前所言信誓旦旦,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可现在一见那女人便又立时变得心起涟漪,魂不守舍起来,堪堪一副酒色之徒的浪荡样儿,真是实实的辜负了你的一片厚谊真情。
十三紧紧盯着再现人间的喻秋檬,心绪跌宕、目瞪口呆,浑然不觉马啸灵的神情举止,倒是陆遂兴隐约的看出了一点门道,是以诡秘一笑,伸手碰了碰十三,道:“兄台,你看这女子生的倾国倾城,美艳无双,真真是个大美人儿,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可否与我陆某引荐、结实一下?”
十三突然醒神,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忙不迭的将目光投向喻秋檬,紧紧的随着她,片刻不离,幽幽的道:“认得!认得!”
喻秋檬被人簇拥着穿过人群,到了台前正中的桌椅前坐下,一众侍女排列身后,挽手而侍。
随即,有些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开始相继落座,余者身份不够的则垂手而立,或因那异香的缘故,又或因喻秋檬那绝世美颜的缘故,俱都满面欢愉的向那桌前盯看,若有所期。
十三三人落座,隔着几桌,似有万里之遥,十三心绪起落,渐渐稍有平复,头脑闪过一丝清醒,却也不再全是那心旌动荡,满怀鹿撞了。
“她怎么还活在人间?她为何又在这里出现?”
十三不断思索,满头雾水,时不时的向着喻秋檬张望,只因中间隔着一个面沉似水的马啸灵,心里慌乱更甚,有所收敛,可那尴尬自也难免,是以心头焦虑,火烧火燎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一口一口的喝水,胡乱思虑着,面红耳赤。
人们落座妥当,嘈杂声止,有那引着十三三人进来的家伙冲上台子,扫视一眼众人,谄媚一笑,抱拳当胸,朗声道:“诸位辛苦,今逢吉日,大伙共聚一堂,我净水宫虚境幻地上下蓬荜生辉,不胜荣焉。”说着,那人略一停顿继续又道;“人既到齐,咱们便闲言少叙,言归正传,依照旧例,不知哪一门愿意开头先说?”
话音刚落,就听人丛之中有人振臂高呼道:“袁大管事,我不妄门先来。”说着,就见那人身影一闪,几个纵跃,到了高台,冲着台下双拳一抱,嘿嘿怪笑,道:“诸位,咱郑大孔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之乎者也的文辞,只知道一条,我老郑以及麾下不妄门十分感激此次净水宫所举办的真言大会,这里真心祝贺大会成功,祝愿每人都能各抒己见,说个痛快!”
那站在一旁的袁大管事一听紧忙双手合十,脸上笑开了花,客气道:“好说!好说!感谢!感谢!”
郑大孔闻言嘿嘿一笑,略有不屑的瞥了一眼袁大管事,继续道:“那我老郑冒昧,便来说说心中的压抑已久的郁愤。”
郑大孔说着,煞有其事的理了理衣衫,挺了挺腰杆,连咳两声,朗声道:“诸位都知我不妄门做的营生,本来一切顺顺当当,得心应手,可自打有了那逆字门的追风公子后便就有了问题,所有一切迟滞不前,举步维艰,再这么下去要不多时也便关门歇业,自戕了事了。”
郑大孔越说越气,脸色铁青的继续道:“今日既然聚会,诉说真言,我老郑便放开一切,再也不管他追风公子背后的靠山是谁,有多了不起,势必要与他一争到底,讨个说法出来!”
话音落地数人振臂呼应,说的大都是支持郑大孔声讨古贺追风的话语,唬的十三脸色一变,紧忙竖耳倾听。
袁大管事一听群愤激昂,紧忙上前制止道:“诸位,先莫动怒,咱们有理不在声高,凡事都好商量。”
郑大孔一听立时怒道:“袁大管事,你倒说的好听,确然有理不在声高,在我老郑看来,还有那门户强大也不容小觑,你老袁仗着净水宫的势力,平日里没少与那逆字门的门主勾搭连环,想来暗地里没少助他为虐,不然又怎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凡事都好商量,如何商量?与谁商量?今日大会如此重要,他追风公子来了吗?他逆字门来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喧哗起来,左顾右看,果然不见逆字门的众人以及古贺追风。
同时,十三与马啸灵亦也对视一望,各有心思,唯有那陆遂兴一脸茫然的站起身,随着众人四下张望,马啸灵一见紧忙将他扯坐在椅子之上,小声道:“兄弟,莫去看了,若想尽早破案,你我只需稳坐泰山,静观其变就是,为兄管保你能寻得个水落石出不可。”
陆遂兴将信将疑,屁股坐了半边椅子,总想站起来再去张望,不知所谓何故。
高台上,袁大管事朗声大笑,道:“郑门主真会说笑,不错,我与逆字门的追风公子交情不错,也常与他聚在一起谈些碎语闲言,但若因此说我助他为虐可就有些片面妄言、居心叵测了。郑大门主,你信口开河,毁我名誉,若是拿不出个真凭实据来,这事可就有些麻烦了。”
袁大管事脸色阴沉,说到最后言语铿锵,咄咄逼人,直把那郑大孔骇得手脚冰凉,面红耳赤,支吾半晌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袁大管事见他如此窘态,心中鄙夷,怒哼一声,随即冲众人高声道:“诸位,今日大会旨在同门共聚,公议曲直是非,如实倾诉事实真相,化解彼此矛盾,假若大伙都如郑大孔这般胡编乱造,恶意中伤他人,那可就坏了本次大会的规矩,失了真言大会的体面。”
众人哑然。
袁大管事脸色一转,扭头看了看郑大孔,道:“郑门主,你还有何话说?”
郑大孔闻言,嘿嘿一笑,道:“袁大管事,你莫生气,我也是因为气恼那逆字门欺人太甚,所以······”
袁大管事面沉似水,冷声道;“所以什么?所以你就满嘴胡言,胡说八道吗?”
郑大孔一听紧忙抱拳躬身,满脸赔笑道:“袁大管事,老郑错了,老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还请您大人大量,饶过老郑这一次吧?诸家弟兄给咱作证,老郑给您赔礼道歉了!”
袁大管事冷冷一笑,袍袖一挥,道:“郑大孔,你少来这套,如此不识进退,满嘴是非妄言,怎配再当一门之主?”
郑大孔闻言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在那三尺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连连以头触地,咚咚作响,道:“袁大管事,万万使不得,老郑知错了!老郑本乃粗人,不懂什么礼数言谈,言差之处实非心中所想,还请袁大管事明察,明察啊!”
袁大管事面如冰霜,怒叱一声,随即高声喝道:“来人,将此憨货与其手下一并带离虚境幻地,押回净水宫,择日定夺。”
话音刚落,就见高台之上突然现出四个头生鹿角的妙龄少女,上前架起郑大孔,飘身一跃,消失虚空。
紧跟着,那一众藏匿在众人之中的不妄门门人亦都随之消失,毫无征兆,匿如鬼魅,直骇得周遭观望的众人各个掩嘴惊呼,惶然相议。
陆遂兴从未见过此等情景,慌急之下,紧紧拉住马啸灵的衣袖,啧啧称奇的道:“仁兄快看,真是神奇,那人怎么说没便没了?去了哪里?难道这便是仙法不成?”
马啸灵无奈苦笑,任由着他摇晃着自己衣袖,不置可否,目光看处就见十三又有意无意的瞧向了喻秋檬的方向,不由故作不适的连咳两声,骇得十三紧忙收敛目光,佯装无事的看向高台。
袁大管事脸色阴沉,等着郑大孔诸人去后朗声又道:“小小插曲,还望不会扰了诸位的雅兴,接下来,不知哪一门愿意上台与大伙分享一下心得?”
刚经郑大孔一事,那些原本如郑大孔一般想要如实表达心境的诸门门主俱都垂首不言,纷纷畏避。
袁大管事连问三遍尽都无人应答,场面略显尴尬,他目光锐利的扫视一眼众人,突然大笑,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了?”
众人小声议论,稍起聒噪,袁大管事咳嗦一声,道:“好!既然诸位无话可说,那我便替诸位说说!”
袁大管事说完,双手一负,向着台子边缘走去,高声道:“碎刀门的闵如靖何在?”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有人高声呼应,确然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英气少年。
袁大管事看了看,微微颔首,道:“闵如靖,你碎刀门虽说不受人待见,常以凶门自居,可你治理有方,约束得力,颇得宫主赞誉,今允你及门人会后随我入驻净水宫,常侍宫主身旁,以为效力。”
那少年门主一听面现喜色,紧忙抱拳施礼道:“属下谨遵钧命!”
众人一听碎刀门如愿进入净水宫尽都投来艳羡目光,议论声起,喧嚣入耳。
蓦地。
人群里传来一阵异样的诡笑,有人厌烦,慌忙回头寻找,就见人群深处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分人群向前走来,阴阳怪气的道:“小小一个碎刀门,到处杀人越货,恶事做尽竟然还能被上头赏识,啧啧,还能进入净水宫常侍宫主左右,真是叫人吃惊不小。要我说,此事不妥,纯属胡闹,试问举天之下,哪有纵人行凶作恶的道理?也不知我们这高高在上的宫主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他脑子病了,也开始变得胡言乱语了?”
话音未落,众人议论再起,纷纷指点,竟无一人认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