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战即消、嬉如童

无生说完挥刀棒便要大肆打杀,就听远处的不会大师高声道:“小猴儿,住手!平日里要你练功,总是寻机懈怠偷懒,如今用时就只知好勇斗狠,一点不见长进。”

无生闻言嘿嘿一笑,道:“师父,弟子知错了,以后一定悔改!一定悔改!”

不会大师见他如此回话,心中终是溺爱不舍,于是挥手抛出佛灯,就见佛灯飞旋,光华四溢,慢慢飞在空中,悬而不落。

无生深知佛灯厉害,翻着跟头跳离魔怪,自信满满的来到佛灯之下,傲然回视魔怪,大声道:“不知死活的臭魔怪,一个小小玩笑便让你们原形毕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来来,现在便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佛门大法,普度苍生。”

无生说完回头看了看不会大师,心中暗道:师父呀,这回可不好再出洋相了,假若再有一次,我无生今后可就真的没脸再见臭小白那家伙了。

思忖方落,无生又昂首望了望佛灯,心中暗暗祈祷,刀棒一挥摆开阵势,高声道;“珈蓝绝技第二法——登岸回头!”

绝技再次出手,势如倒海。

抢先赶在前头的魔怪被那一波波金光四射的佛印打的晕头转向,紧随其后的魔怪一见悲鸣声声,掉头便跑,一时慌乱直逗得无生跳脚大笑,口中不忘大声讥笑道:“来啊?你们都别跑啊?七十二绝技我才刚刚开始,你们得慢些品尝才是?”

魔怪约略心慌难抵,哪还有心思慢些品尝,一溜烟似的逃得无影无踪,即使那心有不甘的妖王还想继续挣扎挣扎,可当无生装腔作势的吼出‘伽蓝绝技第三法’的时候早也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再不敢多做片刻停留。

眼望魔怪撤去,无生心中突生几许遗憾,想来绝技出手威力超然,自己那昂扬的斗志还未得以尽兴,是以飞身奔回不会大师面前,低头踌躇片刻,道:“师父,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说不好,那城中的魔怪再次逞凶反扑,恐怕凶险不少,堰雪城依然······依然难得保全!”

不会大师没有应声,只顾自的昂首仰望着天际越来越开阔的缝隙,那时精光普照,浓云渐去,遍地疮痍的大地渐渐起了微许的生机。

大师知道,眼前恶业即将消除,大地重生亦在瞬息。

只是至此一刻,身入佛门多年的他不知何故,心底突然起了波澜,仔细想想,那都是少年时不待的追忆,或因今日故友重逢,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一群英姿勃发的大好少年。

当然,他最想见到的那个自由不羁的滑稽道人却怎么都看不清容颜,也不知经年别离,他是否仍然活的像他最初想象的那个样子。

无生候了良久不见师父回应,就见那一双深若池水的眸子里幽幽潋滟,若有尘嚣,不禁嘿嘿一笑,继而又强作严肃的道:“阿弥陀佛,我佛弘法普度,可莫错怪了师父,虽然他老人家凡心大动,可那也是······那也是······”

不会大师一听无生胡言,冷冷的‘嗯’了一声,无生一见师父愠怒,紧忙吐了吐舌头,收了话锋,亦不顾师父允不允许,连蹿带跳的随着魔怪逃离而搅起未歇的烟尘,远远追去,身后只余不会大师那和蔼一笑与一声轻叱。

城北之处暂时归于平静,就像大师心中波澜渐去的平复,那一盏佛灯亦随之暗淡,渐渐没于布满补丁的僧袍之中。

城中,疯长的草木金刃依然没有停止,渐渐成林,交织如网,慢慢阻住了魔怪奔逃的去路。

堰雪城外四周,一道由金色藤蔓攀缠筑起的围墙徐徐起势成形,隔开了一方土地的两个世界。城内,金灿耀眼,危机四伏;城外,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老丐时八音领着十三、马啸灵以及云翳图烛和其手下护卫人等,背倚高耸直立的金色藤墙,傲然立于城南废墟之上。

那藤墙耀眼夺目,金光四射,晃得靠近的魔怪抱头鼠窜,哀鸣连连,纷纷转身避逃,直如老鼠见猫,慌不择路。

城东处,郁千城在白方谷和独孤青霜的陪伴下带领水域天阁的所有剑士,立于藤墙之前,蓄势待发,寸土不让。

而城西边则是宏光法师率领的八大弟子以及诗燕栖所督率的三十六铁卫残部,整齐划一的严守在相对完整的城头之上,身后亦是金光耀眼的藤墙铁壁。

独孤青羽率领血池鬼卒,以碾压之势疯狂追杀、冲撞魔怪,迫使那仓惶乱窜的魔怪在慌不择路之中,相继殒命在草木金刃之上。

渐渐的,所剩魔怪俱都被困在金色树木之中,无可脱身。一霎时,悲号哀鸣之声四起,振聋发聩,不绝于耳,既是绝望又有无助。

郁卿茱与郁苍狸紧紧追赶书生妄图,相继赶至司护府前,甫一落地,就见城中内外金光四溢,耀眼夺目,转瞬之间又见魔怪死伤无数,受困难逃,败势大显,心中俱都欢喜难言。

只可惜,金光之下,那被追而来的书生妄图纷纷变回妖王本相,狼狈不堪的四散奔逃,而那恶魔本尊却不见了下落。

郁卿茱心中燥怒,愤然环顾,可那眼前混乱喧杂,满眼破败,哪里又有他的踪影。

郁苍狸明白妹妹心中的愤怒与苦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傻丫头,千年苦楚都过了,何必急在一时。放心,有你老哥在,纵使那恶魔本事通天亦也插翅难飞。”说完暖心一笑,纵身起在空中,羯鼓高举,咚咚敲响,稍作沉吟,开口而歌。

歌声远播,四方闻声呼应,人们再次绞杀而入,最后一场屠杀瞬间而起,恍如快刀割韭菜,再不给魔怪留有半点存活的余地。

血腥屠戮不过转瞬,所剩魔怪已然所剩无几。

无生赶回战场恰逢迎面碰见几个仓惶逃来的魔怪,他一见心中大喜,暗道:这下师父不在,总算可以完完好好的说一说那绿林山歌了,于是刀棒两边一分,傲然阻住去路,高声道:“呔,前方恶贼听了清楚,此处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魔怪眼见无生突然阻路,本就惶惶的心中又起惊惧,慌乱簇拥着止了步子,紧紧盯着无生。

无生一见,傲然点头,慢慢的换了个姿势,撇着嘴,装腔作势的道:“看什么看?你若是敢说半个不字,我这里可是管杀不管埋的噢!”

魔怪一听咆哮连声,疯狂扑至,无生一怔,抡刀棒迎面而上,口中道:“诶呀,你个混蛋王八羔,不给钱还敢跟我逞凶,看来你们还真是急着想要被超度不成?”说着,当头一棒打晕率先扑来的魔怪,抬腿蹬翻尸体,落叶刀横削割破了另一只魔怪的腹部,怒声道:“别着急,都给我听好了,师父说是度化不是超度,懂吗?”

魔怪凶戾,哪管什么度化不度化,超度不超度的,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无生一见,刚想挥使伽蓝七十二法,但转念一想,为保安全还是强自忍下,刀棒齐出,斩腿的斩腿,打头的打头,不过一转眼便将魔怪打的死伤殆尽,只余两个见势不好,扭头便逃。

无生挥袖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嘿嘿一笑,使劲抛出落叶刀,径直洞穿一个魔怪的身体,死尸应声栽倒,无生纵身追至,一把抽刀在手,冲着兀自前逃的魔怪,嘿嘿怪笑,道:“岂有此理,打不过就逃,你还真是想的美。”

说完,无生吹响呼哨,纵身疾追,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月影集市之中,那魔怪纵身一跃跳过小河,仓仓皇皇的去了西市,那里的破败更是惨不忍睹。

无生眼见魔怪奔的迅疾,心中有些懊恼,眼见那纵身一跃更觉自己有些不及,是以嫉妒心起,怒声咆哮,到了那保存尚好的玉石拱桥前略一迟疑,迈步而上,口中道:“你这畜生,明明有桥不走,为何跳跃,真是多此一举。”

说话间,到了拱桥的高处,但听桥下水花声响,心中好奇,探身一望就见数十只色彩斑斓的彩鱼儿争相逃窜,甚是恐慌。

无生一见哈哈大笑,立时忘了追杀魔怪一事,刀棒收起。手把栏杆长身下望,口中道:“小鱼儿,你们好好的,慌什么?难不成那水中也有魔怪不成?”说着,手扶栏杆向桥下走去,道:“你们莫怕,我无生生来便是打杀魔怪的,来,告诉我,魔怪在哪儿,我帮你们打杀?”

话音刚落,就听水中声音更胜,他慌忙再看,就见几只逃得慢的小鱼儿顿时四分五裂,死于非命,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河水。

无生一惊,道:“小鱼儿,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血水渐淡,水花再涌,突然,一张方正洁白的白纸破水而出,带着河水,急速旋转腾空,惊得无生哑然失语,瞠目结舌,脚下一软,一跤跌下拱桥。

无生坐在桥边的青石之上昂首仰望,就见纸张飞在高空两丈高处旋转不止。俄而,一道道无形风刃随那旋转激射而出,分去八方,所落到之处尽皆土崩瓦解,声势骇人。

无生大骇,慌忙狼狈爬起,恰在那一霎,数道风刃破空打来,骇得他慌忙取出刀棒,遮遮挡挡,向后退去,口中兀自喊道:“乖乖,世道不良,竟然连一张白纸都能兴风作浪了?”

蓦地,角落里突然蹿出一缕黑烟,迅捷无比的撞向无生。无生猝然惊觉,慌忙闪躲,却为时已晚,被那黑烟猛地撞在肩头,跌着跟头直冲空中白纸飞去。

无生大喊,飞在空中刀棒一击稳下身形,打着旋子落在废墟的一堵残墙之上,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眼睁睁的看见那团黑烟进了白纸,恍若一点浓墨在那白纸之上慢慢晕染,须臾竟成了一副笔触精妙的仕女图。

风刃渐去,白纸飘飘。

无生仰望纸张窃窃失笑,想起刚才的失态与狼狈,不禁暗自羞赧,于是学着不会大师的口吻,自言自语道:“小猴子,平日里要你练功,总是寻机懈怠偷懒,这下遇到麻烦便知道认怂了吧?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言罢,又学着大师伤寒时的样子咳了两声,突然心思一凛,扭头望了望梓秋山的方向,道:“天寒地冻的,我怎么没想起给师父做件暖袍呢?哎,等这魔怪除了,我一定要到那山里打几只狐狸回来,寻个巧手,给师父做件狐裘僧袍,到那时,哈哈——师父一定会怪我滥开杀戒,这可如何是好呢?”

无生忽喜忽忧的胡乱想着,最后索性腰杆一挺,扛棒提刀,昂首阔步的走向渐渐飘落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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