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了一眼楚侗,无奈轻叹,暗想此人虽与楚侗形貌大略相似,可彼此为人却相去甚远,他既冒名假扮想来也有一定苦衷,如今楚兄已然尸寒入土,撒手人寰,只要他从此莫再打着楚兄的名号四处招摇,毁了故人的名声,便是给他一条活路也未尝不可。
于是,十三怒目威严,冷声道:“一剑无乃在下好友,如今他人已驾鹤,侠名永存。你若识趣,便须记得从今往后,不许再顶名冒替,毁他声名,刚刚小小惩戒便是警告,如若再心抱侥幸,叫我知道,必不轻饶。”
楚侗痛的龇牙咧嘴,眼见那飞空又落的宝剑击起大片水花,终入雨水不见,心中晦涩无以言说,既然惨败如此,自己又有何话说?
不过,当他听到楚侗驾鹤,侠名永存的一霎不由浑身一凛,目暮色惶惶的盯着十三,竟难发一语。
十三见他不言,以为他心中忌惮,已然默允,随即转身对问天生道:“既然有缘再见,先随我先去吃碗热面暖和暖和,顺便讲讲清河山一别,你却为何不信守诺言,与你那大哥一同回转夺命谷面壁悔过,来在这里意欲何为?”
十三说完目光一冷,现出杀气,又道:“你若说的得当一切皆休,若有半点虚谎,也该知道我铁剑十三的手段。”
问天生一听紧忙屈膝跪倒,击乱大片水花,慌声埋首拜道:“十三大侠仁义,小的便是熊心虎胆也不敢悖逆誓言,乱走世间,之所以置身此地,实是······实是另有苦衷,还望大侠明察。”
问天生说到最后竟隐隐的带出了哭腔,十三一见忙又将他拉起,道:“我都说了,说的得当,一切皆休。”
问天生一听紧忙连连点头,恭恭敬敬的随在十三的身后向那面馆走去。
“等等!”
楚侗忍下疼痛,突然跳到二人面前,伸手拦住去路,大声喝止。
问天生一见,怒道:“乜汉,滚开!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人家十三大侠仁义宽厚,明辨是非,对你所作所为既往不咎,饶你远去,你既得活命还不速速逃命,竟又来大胆阻路,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楚侗怒目横眉,道:“住嘴,你这恶贼,我楚某阻路究竟何图,难道你会不知?”
十三盯着楚侗微微蹙眉,倏然想起了先前问天生被他欺凌的场景,虽然这问天生作恶多端,不容同情,可在事情未明之前,十三定然不会让那霸凌之事再次发生。
是以冷声怒道:“不管你何种理由,今天这人他跟定我了,谁若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便将他碎尸万段,决不食言。”
楚侗一见十三说的铿锵,心中一冷,顿时没了主张。
十三乜了一眼楚侗继续向前走去,问天生亦也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侗,踉踉跄跄的紧随十三而去。
楚侗气炸顶梁,独自酝酿半晌,突然张手召回宝剑,趁着二人将入面馆的一霎,突然出手,猛刺问天生的后心,口中怒道:“恶贼,既然你不肯就范,那也别怪我楚某对你不客气了。”
宝剑破风裂雨,倏然刺至,问天生早已触到这即来的凶险,他遽然撑开双臂,直叫背心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了楚侗的面前,想来也是一心求死,再无半点惧意。
“啊!”
十三再次出手,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在楚侗的胸口,眼见着他一声惨叫倒着迭出数丈,扑通一声落在雨街之上,挣扎半晌再难爬起。
十三余怒未消,两个箭步冲到近前,伸手抓住他的前心,一把提起,怒声道:“蠢贼,冒名我友你已是大罪,又仗势欺人,倍加凌辱,我只因念你不易,别有苦衷,好坏未与追究,可你一再挑衅,当真以我好欺吗?”
话音落处,抡开手掌,接连扇出耳光,直把那楚侗打的晕头转向,难辨东西南北。
自然,这一顿扇打也自出了十三心中那憋闷许久的闷气,直到最后打累,他慢慢住手的时候,楚侗终于变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可他却嘿嘿的傻笑不止,像个呆子。
十三怒而撒手,楚侗身子一软,倒在雨水之中。
十三盯着楚侗再看几眼,气怒渐消,转身再去,熟料坐地傻笑的楚侗突然又抱紧了他的大腿,嘴里吐着血沫,道:“站住!不准走!这个恶贼谁都不能带走!”
十三愤怒再起,举手便要当头拍下,可是一见楚侗那惨状以及锲而不舍的执拗样儿,不由心头一转,暗忖:此人如此执着,究竟有何隐情,难不成那问天生又惹出了祸端,做下了恶事?
思忖至此,他倏然转头,就见问天生满脸怒色的盯着楚侗,咬牙切齿,暗自运气,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有何异样,于是略作沉吟,甩腿蹬开楚侗,道:“也罢!只要你能将捉他不舍的隐情说的明白,有所道理,我自不再多加阻拦,假若你蓄意谋害,欲加之罪,可就别再怪我对你不客气。”
楚侗昂头看着十三嘿嘿傻笑,道:“你本事大,你凶狠,你说的算。但是,这个恶贼你绝对不能带走,绝对不能!”
问天生一听大声怒骂,伸手便要扇打楚侗,十三紧忙伸手将他拦住,道:“让他说!他若说不清楚,定不饶他。”
问天生愤愤难平,悻悻住手。
楚侗傻笑不止,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与血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继而用力甩头,那满头的雨水突然溅了十三二人一脸,好在二人此时亦也衣衫浸透,满脸雨水。
楚侗愤恨的盯着十三,那傻笑渐渐变成了狞笑,眼神之中悄然生出了冷寒的杀气,幽幽的道:“说我仗势欺人,你们也真是没白瞎了狗眼,今下我便真的仗势欺人一下,叫你们也知道知道,堂堂骊山宗温玉堂的堂主也是你们欺负的?”
楚侗说完突然脸色一冷,怒声道:“混账王八蛋,堂主大人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现身,更待何时?”
十三被楚侗煞有其事的样子逗得突然失笑,心里竟有了些许期待,他不知道这个草包除了胡说八道、假扮一剑无楚侗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问天生毕竟知道这楚侗的手段,但听他这一嗓子吼出顿时浑身一凛,目光局促,四下张望,终于,那站在十三背后的人影映入了他的眼帘,紧忙一扯十三的衣袖,低声道:“十三大侠,有凶险,您快看!”
十三茫然不解,眼见问天生神色紧张,于是随他目光望去,果见自己身后的烟雨之中并排站立四个青衫大汉,他们统一风帽罩头,抱臂埋首,一动不动,就如梦魇里的鬼魅魍魉,甚是诡异阴森。
十三目光敏锐,透过朦胧碎雨虽然看不清四人容貌,但一眼便知他四人竟是早于自己在那面馆里的吃面人。
十三万没料到在这幽僻静寂的小镇里还藏着四个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敌手,看来这碎雨惑人,伤感迷心,自己也是倏忽懈怠太过了。
问天生见十三面对四人毫无举动,还以为他也怕了,是以附耳上前,低声道:“十三大侠,您还是先去吧,这四人来头不小,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十三不解,面罩寒霜的瞪了他一眼,道:“来头不小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吃了你这杀人如麻的人中判?”
问天生苦笑,用手一指道:“您有所不知,这四人便是青都地界最为驰名的异族杀手——青都四魔!”
“青都四魔?”
十三猝然失笑,自己行走江湖也算时日不少,可这个名号还是头次听说,看那四人装扮、气质该是有些手段,看来好戏便即登场,不经意间,他对接下来的对战竟有了几许期待与向往。
眼见援手现身的楚侗突然来了底气,他傲然仗剑,冲着十三和问天生怒哼一声,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堂主行事低调沉稳,却不料被你们看成了柔弱好欺,眼下死到临头,你们若是再不低头求饶,束手待毙,必将被我等碎尸万段,横死于此。”
十三一听这话登时大笑,猝然取来铁剑,冷声道:“无耻之徒,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竟敢如此厚颜无耻、大言不惭,你也不看看我这铁剑可是吃素的?”
楚侗脸色大变,冷笑两声,突然挥剑冲着青都四魔喝道:“贼子嚣张,气煞我也,你们四个还不给我立刻、马上把他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青都四魔一听令下立时拔地飞空,猛扑十三二人而来,动作迅疾,整齐划一。
四人一近,风雨疾来,竟自吹落了一人头顶的风帽,十三定睛一瞧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龙颜族人?!”
四人急迫眼前,一听十三这话竟同时止落雨中,其中一个略胖的大魔伸手拿掉风帽,上下打量十三几眼,语声戒备的道:“阁下什么人?竟知我龙颜族人?”
十三一听心下费解,龙颜族不是都被灭族了吗?若说那古贺努力是个意外,可这四个余孽又是怎么回事?
十三面沉似水,怒视大魔,冷声道:“龙颜一族罪恶昭彰,人神共愤,当年侠义一举灭族根除,又怎会遗下尔等余孽?如下竟还吞了熊心豹胆,妄称什么青都四魔继续为祸人间,也不怕世人再将尔等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万世不得超生吗?”
大魔一听脸色骤变,余下三魔面面相觑,愤然于胸。
蓦地。
大魔朗声大笑,恶声道:“小辈,听你所言,句句铿锵,既识我族旧事,想来也非凡人,难不成你是明月血岛的小贼?抑或是那水域天阁的门人?”
十三道:“余孽贼畜也配提我明月血岛?”
其余三魔一听十三这话登时火冒三丈,纷纷上前便欲动手,那大魔冷哼一声将其阻下,随即嘿嘿诡笑,道:“没想到如今的明月血岛竟然还有如此血性之人,真是妙哉。阁下脾气火爆,倒颇得我龙颜族喜好,倒是说经年空等,一去白头,终也算有所值得。”
大魔说完敛起笑容,侧头看了看余者三人,又自正色道:“阁下既是古贺汉子,想必定然知道那明月血岛的大英雄古贺金歌老领主了?”
十三闻言一怔,继而傲然俾睨,朗声道:“废话,老领主英雄盖世,哪个不知道!”
大魔紧声追问道:“既是如此,且不知阁下与他有何干系?”
十三满脸鄙弃的乜了一眼四人,傲声道:“也不怕如实告诉尔等余孽,那老领主便是在下的家父!”
四魔一听此言,神色惊惶,面面相觑,继而又相互击掌欢呼,高兴不已。
十三一见四人如此满头雾水,不过事已至此已不容他再多做他想,于是铁剑一挥,割裂蒙蒙碎雨,寒光冷煞,愤怒一指龙颜四魔,怒声道:“龙颜余孽,当年荡尔一族固有疏漏,可今日却已不同往昔,你们走运,遇上我铁剑慈悲,快快伏首纳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