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石坡镇、箫声来

料峭风寒如刀锋般割裂尘世的喧嚣,让那原本苍茫的大地更加萧瑟的披上了一缕绝望。十三纵马驰骋,在那萧瑟与绝望之中,像一支离弦的羽箭穿破风寒,彻夜未歇。

约略辰时,十三架鹰催马进入了陇河县境内。

陇河县,平阔广袤,植被稀疏,虽然满眼尽显萧瑟但总要好过清河山的大雪封山。

清冷的阳光拉长了十三的影子,在那积雪斑驳的土地之上,逗留着几只瘦小的麻雀,它们扑扑棱棱的飞起又叽叽喳喳的落下,然后又追逐打闹着飞到了一旁的小树之上。这一副觅食果腹的样子吸引了十三的目光,他停下马,兴趣盎然的看着,半晌之后才在黑寡妇的一声长嘶之下,纵马疾奔,不到一盏茶的光景便到了一座名叫石坡的小镇前,他纵身下马,轻步进了镇子。

石坡镇的巷道不宽,但两旁的铺面却开张很早,行人匆忙,倒也显得繁华。

十三架鹰牵马走在巷子中忽觉腹中隆隆,便寻了家简便的面馆坐了下来。

面馆的伙计很机灵,早早的接过黑寡妇,把它小心的拴在面馆一旁的树桩之上。

或因错过了早餐时间,面馆内的食客寥寥无几,这与街面上的人来人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镇内,不见半点积雪的影子,倒是街面的青石路上隐约覆着了一层薄薄的暗冰,阳光一照,在那行人匆忙之下折射出了镜子一般的光亮。

十三无聊的望着街上行人还有那令人心情冷爽的光,他突然觉得,生活在这样的人群之中好像也还不错,平平淡淡的,无挂无碍。

只是,他的往后余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

热乎乎的酸辣面端到了桌上,十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虽然那面热的烫嘴,可那对于十三来说却热的远远不够。

“啊!”

突的一声惨叫惊醒了石坡小镇的安宁,就连拴在一旁的黑寡妇也被吓的一同咆哮起来,落在面馆屋檐之上的猎鹰飞了起来,盘旋着,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惶长鸣。

十三一口热面刚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吞下便拿着筷子随着面馆掌柜的和伙计一同奔出了门,眼见着远处巷子里的人们簇拥着跑了过来,骇得面馆前的行人纷纷驻足,一脸茫然。

“快逃啊,魔妖来了!”

纷乱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紧接着,十三眼前的人也都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体态丰盈的夫人突然掠过了十三的眼前,她拉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肆无忌惮的挤落了

十三手中的筷子,然后呐喊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十三茫然的望了望女人的背影,又十分不解的扭头看着越来越慌张的人群。

面馆掌柜的和伙计也都冲进了逃命的人群,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十三,道:“客官,赶紧逃命吧,那魔怪凶残的狠,走得迟了,性命难保!”

十三感激掌柜的提醒,他刚想多询问两句可那人走得快如流星,哪里还抓得住他的影子。

潮水般涌去的人流几乎快要堵塞街巷,对于那未知、骇人的魔怪,十三心里充满了好奇,他趁着眼前行人空少的间隙站到巷中,举目远眺时却见那尽处人头攒动,哪里有什么魔怪的影子。

“妈妈?妈妈?”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跌倒在了十三的眼前,伸着手,口中不住的哭喊着。

只是,那妈妈身体过于孱弱,裹身人流之中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且由着那人群的推搡、拥挤,一路哀嚎呐喊的远去了,纵使那一霎的她绝望、愤怒、咆哮,可那疲于逃命的人们都没有一个肯停下来或者给她留个尺寸过身的机会。

危机时刻,十三一把抱起孩子,随着拥挤的人群快速的转了个圈儿,纵身上了一旁的房脊。

惊魂未定的孩子失声大哭,十三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后心温声道:“不怕,咱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孩子无助的点点头,十三抱起孩子纵身跳跃在那屋脊之间,待寻到孩子妈妈的身影后纵身落入人群,逆着人流与之会合后喜得那妈妈失声痛哭,抱着孩子接连向十三施礼、道谢,急的十三慌声道:“大嫂,举手之劳,无需言谢,请尽早带着孩子逃命去吧。”

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十三站在巷中,目视远方,偶有跌撞人等他都纷纷伸手相助,在那如潮涌动的人流之中,他就像一截坚稳的铁塔,固执的迎候着远来的魔妖。

终于,疲于奔命的人潮渐渐稀少,伴着几声撕心裂肺的死亡呐喊,十三豁然发现在那街巷尽头的拐角处豁然冒出几只虎头、鳄身的怪物。

那怪物体态强壮,四肢发达,但凡有阻其去路者皆被它张口咬毁。

十三慢慢取出铁剑,逆光凝视。

日光下,那剑透射出黑黝黝的暗光,一缕肃杀之气瞬间溢满长长的街巷,仿佛连那透骨的风寒都被它给冻结起来。

率先冲来的几只鳄怪,嘴角沾满了鲜血,更有甚者还不住的咀嚼着未吃剩下的尸体躯干或者四肢。望着那鲜血淋漓的残忍一幕,十三渐渐皱起了眉头,铁剑渐渐指向了跑在最前头的两只鳄怪。

三、四个青壮汉子惊慌失色的跑在鳄怪前头,他们猛见十三持剑傲立便都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拼力叫嚷着,“救命啊!”

一只狰狞的鳄怪从斜侧纵身扑向了叫嚷最响的汉子,就在那虎头刚刚碰上汉子的衣衫时十三青影一闪,翩然而至。

铁剑罡风,一斩而下,干净利落的砍下了鳄怪的头颅,不等那头颅落地,十三又抬脚把它踢入了潮涌如潮的鳄怪之中。

获救的汉子连滚带爬的逃到了十三身后,惶然的望了望那堵满街巷的魔怪,魂飞魄散的逃命去了,临了都未向十三说个谢谢。

街巷里,只剩十三孤身一人,仗剑独斗鳄怪。

胜券在握的十三原以为鳄怪顶多几只而已,可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接连斩杀几只鳄怪之后就觉眼前不远处的房舍高墙接连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无数鳄怪在街巷的尽头潮水般簇拥而来。

鳄怪皮糙肉厚,凶狠无比,它们奔跑纵跃,疾驰在那不宽不窄的街巷之中但凡有所阻碍便都被他们一一撞翻、撞毁,声势十分骇人。

好好的石坡镇仿佛睡在夜寒之中尚未苏醒,可那摧枯拉朽般的毁坏力却似瞬间陷落了整座城镇。

十三面色凝重,寸步不让的阻在鳄怪面前,那一袭白发青衫在铁剑出手的刹那四散飞舞,猎猎作响,他那迅捷无比的身影更是飘忽如魅,来去无踪。

一排排鳄怪接连倒在十三的铁剑之下,堆积成了一座小山,鲜血瞬间汇成了一条条河流,徐徐流向街巷两旁的阴沟和店铺。

狰狞的鳄怪越聚越多,他们或蹿、或跳、或滚、或爬,争先恐后的蜂拥来时口中还发出一种近于‘叩门’的叫声,诡异而又骇人。

青袍染血的十三纵身跳上鳄怪的‘尸山’,逆着阳光接连出剑,迅疾击杀了几只刚刚爬上屋脊的鳄怪,身影一闪又到了另一侧的屋顶,青影飘忽之际又有几只鳄怪接连倒下。

身形旋转如风的十三重又跳回了‘尸山’,铁剑舞动时又是一排惨叫的鳄怪相继倒下,同时,十三脚上加力,接连踢飞了十数只不知死活的鳄怪。

令人意想不到,那被踢飞的鳄怪一落入鳄怪群中便被同伴争抢着撕扯成碎片,血肉横飞。

无情冷血的鳄怪混不顾自己死活,明明知道阻在它们面前的白发汉子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可它们偏偏还要不顾一切的向上冲击着,然后又一批批快速的死掉。

垒积的尸体越来越多,站在尸首之上的十三已渐渐有了疲态,可他手中的剑却毫不迟缓,每次出手便是一片倒下的尸首。如此一来,在那巷中倒下的鳄怪尸体果真就渐渐积起了齐房高的小山。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拼命相抗的十三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他气喘吁吁的拄着剑,虎视眈眈的盯着‘尸山’下再次来袭的鳄怪,大战就在那眨眼的刹那再次爆发,紧接着又是数十只哀嚎着死去的尸体倒下,可十三无暇顾及的脚下,已有百余只鳄怪接连穿破了街巷两侧的房舍,一路咆哮着追向了拼命逃亡的百姓。

无奈之下,十三飞身跳下尸山,急速飞奔到那破墙而去的凶猛鳄怪前毫不犹豫的挥剑斩下,便在那尘土飞扬、房倒屋塌之间十三死命的阻杀着,坚持着,毫无半点退却的意念。

无数爬过‘尸山’的鳄怪如获大赦,纷纷咆哮着、追撵着,争先恐后的。

危殆的形势瞬间迫到了十三眼前,假若再如此杀斗下去,不出一刻,他便会命丧于此,毕竟,此时的他已累的浑身发抖,铁剑都快拿不住了。

悠扬的箫声让十三疲累的身心突的一颤,仿佛瞬间平添了许多力量。

那是天方上人作的一曲《松涧深》。

十三清楚的记得那是风华生前最爱的一首古曲。当然,那也是十三跟风华唯一没有学会的曲子。为此,他没少让风华取笑。

萧萧小镇,伊人已去,可那箫声入耳真切,此时此刻,亦真亦幻,恍惚的十三差点认为那是一场梦境,假若不是铁剑斩杀的鳄怪把一腔热血溅了他满身他真想这就奔过去看看,看看那吹箫的人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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