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独语背着陆丹呈一路不停的赶往扶幽观,却在日上三竿时偶遇了扶幽观信使阁的几名弟子。
因于陆丹呈的缘故,锋独语平日也与几人打过照面,是以简单说了经过,几名弟子尽都悲痛满怀,接过陆丹呈,再三拜谢,带着陆丹呈匆匆返还扶幽观。
临走,那带头的道士因于感激,还不忘郑重其事的叮嘱锋独语说青都不日将有大难,劝他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锋独语佯装记下,目送几人远去,心中对那道士所言将信将疑,本欲前往瑰墨山顶知会山林大叔,可左右一想又不由黯然失笑,想那臭道士陆丹呈生前便一贯喜欢危言耸听、胡言乱语。弄不好,这些信使道士说的也都是些空话,可别贸然去了再扰了山林大叔的清净。
思忖一歇,路间徘徊,一眼望到秋茗庄处,却见那里雾霭幽幽,若隐若现,心中一念过往又不由气恼难休。
左右沉吟,突然眉头一展,自言自语道:“莫不如去那鬼宅,把这道士所言烘托渲染一番,借那庄内盘恒的谄媚小人之口宣扬出去,假若事真,正好告知天下,假若事假,也好坏他等满嘴胡言、鼓噪祸乱之名以作惩戒,此事一举两得,真是美哉!美哉!”
锋独语说完仰天大笑,阔步生风,疾疾而来。
彼时,秋茗庄里怪手逞凶,迫走了不少人,所余者亦都涌入内宅。是以前院里冷冷清清,连个守门的弟子都没有。
烽独语犹犹豫豫的站在庄子门口望了半晌,终于心下一横,举步上了台阶,站到门前探头向里一望,却见金龙飞空撞落的屋顶,不由暗暗蹙眉,心中琢磨道:噢,原来这鬼宅的霉运终于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如此想着,迈步入门,可没走两步就觉眼前一股冷风兜头而下,骇得他紧忙缩颈藏脖,慌张的重又退回门楼之下,瞠目再看,就见眼前数步远处凭空跳落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她们?”
锋独语望着眼前身负背篓、头发凌乱的老妇人和身旁那个瘦弱枯干的诡异孩童突然脱口惊呼,遽然想起那日她二人在小镇街上杀狗取命时的阴毒狠辣,不由心头一寒,浑身冒冷,不自觉的向后退去两步,将身子倚到了门框之上,琢磨着趁早离开这倒霉的地方才是上策。
孩童耳尖,突然听到了锋独语的惊呼,猛然转身,恶狠狠的冲他发出一声咆哮,恍若恶犬龇牙,甚为狰狞。
锋独语不知何故,一见这孩童便浑身冒冷,汗毛倒竖,他小心翼翼的向后挪去,刚要转身逃开就见那老妇人猝然转身,目光阴煞,恶狠狠的道:“站住!要去哪里?”
锋独语惶然止步,浑身颤栗,支支吾吾的道:“我······我随便去哪里都······都行!”
老妇人一听突然发笑,阴森可怖,继而阴声怪气的道:“小子,本事不小,能在碎夜婆婆面前走上两个照面,我信你有这缘分。”
话音一落,又自连声诡笑,继而低头看了看那跃跃欲试的孩童,道:“乖乖,这个小子有点意思,不如咱们迟点再杀他?”
那孩子满脸怒色的盯着锋独语,一听这话突然昂头看向老妇,满脸不甘。
老妇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表情慈祥却又十分诡异的笑着道:“怎么,你还怕他被你吃不成吗?”
孩子有些倔强的冷哼两声,冲着锋独语一翻白眼,遽然转身,向着庄里走去,口中兀自喝道:“恶贼?!恶贼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那一霎,锋独语才突然发现那孩子的一只手臂已被斩去一半,缩在袖管中,鲜血淋漓,甚是惨烈。
那自称碎夜婆婆的老妇一见孩子去的迅疾,心中慌急,连叫两声,快步赶上,可二人没走多远,她突然‘咦’了一声,忙又飘然飞回,看着刚欲转身离去的锋独语诡秘一笑,轻抖双肩,就见她那背后的背篓里猝然冒出一股黑烟,空中两个盘旋,倏然落在锋独语的头顶,骇得他脸色煞白,刚想躲闪,那黑烟已然侵入肌体,消失不见。
锋独语惶惶不安,紧咬牙关,还想逃离,却发现身子僵硬,再难移动分毫。
碎夜婆婆一见仰天狞笑,阴恻恻的道:“小子,你乖乖的在这站会儿,等婆婆和乖乖把里面的那些杂种一个个料理完了,再出来慢慢收拾你,我信你有这缘分,想来一定会合我乖乖的胃口。”
碎夜婆婆说完一转身,见那孩子已然去远,心下担忧,不由急呼几声,匆匆而去。
内宅恶事陡生,事由不明,惹得庄子上下惶惶不安。
其时,更有几个胆小怕事的弟子眼见秋茗庄盛势不再、厄运即来,急慌慌的准备离去,以免遭殃连累。
谁料,刚到前宅的院落里就见那孩子面名目狰狞的阻住了去路。
领头逃离的弟子一见这孩子浑身上下阴气森森,不由心中一寒但仍摆出一副傲慢跋扈的神态,往前一站,怒声道:“大胆小贼,瞧你面生,何处来人?入我秋茗庄,可有投帖、预约?可有熟人引荐?”
孩子面目冷煞的盯着那弟子看了几眼,突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犀利的叫声,骇得几人慌忙掩耳,避闪。
电光火石的一霎,孩子迅疾出手,好不征兆的敲碎了那领头弟子的头颅,只听一声悲呼,死尸栽倒,正当几人失声惊呼的一霎,他又接连出手,转瞬便又掐断了两个弟子的喉咙,骇得余者失声呐喊,仓惶逃窜。
碎夜婆婆一见孩子出手如此,心中大喜,她慢慢的止了步子,站在院落当中沉声道:“好乖乖!杀!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碎夜婆婆说完,目光冷煞,游目四望,突然发现旁侧练功台的器械下瑟瑟发抖的藏着一名弟子,不由发出一声狞笑,恶狠狠的道:“该死的庄子竟还是个钟灵毓秀、修仙得道的好福地,就是可惜了,住错了人,空白养了一些无用的酒囊饭袋与腌臜畜生。”
话音落地,猛地一抖双肩,就见那老旧的背篓里骤然射出一团黑烟,飞在空中,接连两个盘旋,落在器械之上,轰然一声,将它与那弟子一同炸的粉碎,随风飘散。
同时,整个练功台轰隆塌陷,尘土飞扬,连带一旁的两座屋舍亦也摇摇晃晃,差些塌落。
几个弟子被那孩子追得四散奔逃,一个腿快的丧胆亡魂的奔到后宅之中,扑通一声跪在秋尚桢面前,气喘吁吁的道:“禀······禀师父,大······大事不好了!”
本就一筹莫展、心神慌慌的秋尚桢一见弟子如此,紧忙将手按在他的肩头,急声道:“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一听紧忙回头一指前宅,道:“一个心狠手辣、狰狞凶煞的小孩杀来了!”
秋尚桢一愣,道:“什么小孩?慢点说,说清楚!”
就在这时只见门口踉踉跄跄的闯进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他刚走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口中兀自喊着道:“师父······快走······”
众人大惊,纷纷挺步上前,惶然查看。
十三一见慌忙取来铁剑,青影一闪冲出后宅,等到了外间就见那孩子正满院子的追逐着一个落跑的弟子,嘶叫声声,狰狞不已。
老妇碎夜婆婆出手毁了练功台,心情大好,再见小孩逞凶得手,心中更美,是以狞笑,道:“乖乖,你跑慢着点,好玩耍也要注意安全才是。”说完,扭头向内宅走去。
十三阻在路中,突觉一股阴寒冷煞之气猝然入体,害的他连打了两个寒颤,一缕阴霾掩过心头,不由目光如刀,死死的盯住了碎夜婆婆,那一把铁剑亦也牢握在手,伺机而待。
碎夜婆婆一见十三一夫当关,颇感意外,她慢慢止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几遍,突然眼睛一亮,高声道:“小子,你是明月血岛的人?”
十三一怔,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明月血岛?”
碎夜婆婆一听,哈哈大笑,道:“先莫问我是谁,也莫问我为何知道你明月血岛,我倒要问问你,那古贺流波是你什么人?”
十三一蹙眉头,刚要回答,就见那孩子终是杀了那四下避逃的弟子,掏取了他的心脏,鲜血淋淋的举在手里,奔了过来。
碎夜婆婆一见满面欢喜,也不等十三回答,抬手慈爱的抚摸着孩子的头颅,道:“好乖乖,你真棒!真了不起!”
孩子默然点头,可眼光一转,望见了十三手中的铁剑却突然咆哮了起来,挥手抛出心脏,狠狠砸向十三,继而纵身便要上前。
碎夜婆婆一见,一把将他拉住,脸色瞬间变得阴寒起来,斜眼瞄了瞄十三,道:“乖乖,你可确认便是这小贼伤的你?”
孩子一跳老高,嘶鸣不止,甚是愤怒。
碎夜婆婆再次狞笑,伸手揽住孩子,目色如刀的盯着十三,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不管你与古贺流波那老贼是何关系,既然今日断了我小乖乖诤佞的手臂,那便必须以死相抵,容不得私情。”
话音甫落,就见孩子诤佞尖叫一声,突然挣脱碎夜婆婆,疯狂扑向十三。
诤佞五指如刀,冷煞森寒,来势十分迅猛,十三不敢大意,眼见五指递到眼前,轻轻飘身一闪,铁剑寒光,拦腰斩去,就在那眨眼一霎,诤佞突然张口,一张嘴竟瞬间变得脸盆大小,兜头咬下,十分骇人。
十三大惊,慌忙撤剑,使开‘鬼影术’倏忽远去,瞬间已在一丈开外。只是,稳下身形的一霎间,十三突然感到胃里起了一阵痉挛,继而浑身虚脱,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诤佞一咬落空,心中恼怒更胜,待他收敛心神,再次扑杀十三的一霎就听碎夜婆婆大声道:“乖乖,怎么突然忘了什么是‘大杀’了吗?”
诤佞一听登时转怒为喜,身子空中一转,接连扭了几扭,突有无以计数的身影从他体内相继飞出,争相冲向十三。
眼前一幕吓得十三一愣,但转瞬之后一挥铁剑,当头迎上,但见寒光冷煞,剑影纷纷,登时阻住了不断涌来的身影。
怎奈,那身影虚幻绵弱,浑不着力,一剑刺中几如无物。
十三奋力,但总觉徒劳,几番斩杀亦无所获,心中渐生慌乱,隐隐中有了几许退意,便在恍惚犹豫的一刹,人影里突然飞来一只铁拳,重重的打在他胸口之上,猝不及防。
一拳之力重逾千斤,打得十三闷哼一声,倒着迭出三丈有余才踉踉跄跄的稳下身子。
十三脸色煞白,铁剑拄地,喘息半晌,才慢慢缓下胸口的窒闷,他甩甩头,稳住心神,目光冷锐的盯着眼前围拢而上的身影,以期能在混乱之中找到那击打自己的拳头。